—— 文/龟心似贱
【悲催二字像一面鲜艳的旗帜】
我郁闷。
作为黑风寨首席少寨主,我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侵犯——你想啊,作为一个仅有四名成员的山寨集团,我爹、我娘、我、我妹……由我继承山寨大当家的位子,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可是,世界上有多少条路,就存在多少个会在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条定律是我在见到南宫戟之后总结出来的。
这位婵国的太子殿下,自从入赘我家成了上门女婿,就被我娘待见得不得了——当然,他媳妇,也就是我妹妹阿星,对他的态度那就更别提有多温顺了。即使是从前低声下气求我带她去打野猪,也没用过那种嗲死人的腔调。经常是我优哉游哉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呢,忽然听到阿星娇嗲嗲地喊了一句:“小戟,吃饭了!”——结果就是我全身汗毛竖起,接着便肌肉僵硬生生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真是,人生何处不悲催啊……
可以这么说,原本四个人的黑风寨,因为多了一个人,忽然就变得很不一样,很不一样。
这种变化,我爹自然也感受到了,只不过,我们家的传统方针历来是女尊男卑,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保持沉默,不去发表任何不利于自身安全的言论。
相比之下,对于一个外姓女婿地位跃然上到我头顶,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而且,作为一个斯文人,我已经想到了用最文明的方法解决现状,那就是——下山!
眼不见为净嘛!
只不过,听到我要下山,阿娘的反应未免太让人心寒,竟然眼都不眨地冲我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去你的吧~”
好歹阿爹还算关心地对我说了句:“哦,早点回家吃饭。”
悲催二字像一面鲜艳的旗帜,在我的眼前迎风招展。
就这样,带着无比晦暗的心情,我偷偷牵走了阿星的爱驴,颠簸着下山了。
【流氓是这样炼成的】
对于远行,我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便任由小毛驴驮着我,一路颠颠簸簸,直到日影西去,周围已少有人烟,所在之地更是叫不出名字。
沿途,一直听人谈论西域邪教入侵中原,用一种西域毒虫袭击武林人士,不少武林教派中招,江湖上谈虫色变。
可恶,又是这种以卑鄙手段扰乱江湖秩序的风波。想当初,阿爹跟阿娘就是因为不愿再面对这种无休止的纷争从风生水起的江湖中抽身而退,在黑风山自娱自乐成立了只有四名成员的黑风寨,借以抒发对武林残留的眷恋。如果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也能够多一分阿爹阿娘这样看破名利的淡定,说不定,今天的江湖,将会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圣洁领域。
不愿再听人讲述西域邪教的恶毒,毕竟,江湖人的事要由江湖人自己解决,像我这种无心踏入江湖的平民百姓,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小毛驴渴得不时长声嘶吼,我也觉得口干舌燥,一人一驴的饮水问题亟待解决,却忽然惊觉一阵嘈杂之声,伴着迷蒙黄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待眼前逐渐清晰,人已经被捆住手脚,夹在一群灰头土脸的汉子中间。转眼,身边的小毛驴也被捆在一起,大大的驴眼茫然落魄,丝毫不明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状况它不明白实属正常,因为,我也不明白。
好一顿打听,才在旁人支吾的回答中略知内情,原来,这是中原宁教抓人回去当苦力,也就是传说中的抓壮丁。
宁教?似乎听阿爹阿娘谈起过,是中原最欠揍的团伙组织。按性质划分,既不属于正义教派,又不属于邪教。但是,又介于两者之间,它欠揍的地方在于,此教派每年春天都要胡乱抓一批人种田修房子,到秋天的时候,又会抓一批人收庄稼,免费发放给贫苦百姓……所以说,教派类别矛盾得要死,让人既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想叫声好。
想不到,我首次走出大山,就撞上了如此隆重的“春季抓壮丁”热潮。夹杂在数十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我举目环顾四周,只见队伍的前后中央,各有一人骑着枣红壮马,手里扬着长鞭驱赶众人。想来,这三个人,就是宁教行政部门的成员了,负责春秋两季的抓人大计。
看清了形势,我不禁松了口气,暗暗估摸,以这三个人的实力,明闯或许还有些困难,但若是偷偷溜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我之所以没有立刻逃走,主要是觉得,有几分好奇——这宁教,到底是个类型的组织团伙?
出于这份好奇,我从容不迫地跟着队伍,一直走到夜幕降临,终于听到一声嘹亮的鞭响,那是代表“止步”的信号。
雾蒙蒙的旷野上,耸立着三个偌大的帐篷,我跟着几十个壮丁一起挤到了其中一个帐篷里,接着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丫都赶紧睡!”
好多人吓得立刻闭紧双眼,个别爱演戏的农民兄弟,甚至夸张地打起了呼噜。
蜷缩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我非常灵巧地解开了绳子,接着又以浑然不觉地姿态,混出了帐篷。
夜风下,月光淡然地笼罩在辽阔的旷野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竟有一种怆然之美。
接着浅淡的月光,我悄悄靠近旁边的小帐篷,在隐秘处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了一道口子。
顺着小口,我刚把眼睛贴过去,立刻被一股茫茫雾气蒙蔽了视线,雾气里夹杂着一股柔暖香气也涌进鼻腔,若不是我动作快一步死死捂住了口鼻,一声震天响的喷嚏铁定会以气壮山河之势无法无天地打出来。
好不容易整顿姿态,当我再度把眼睛贴过去的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不知不觉中,当了一回臭流氓。
【放电是一门技术活】
从小,阿娘就教育我要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想吃鸡肉,去村头张员外家顺走两只小鸡之后,绝对不许再到杜财主那里牵一头羊;想穿棉袄,去汪屠户家拿走一件之后,绝对不可以再惦记周秀才的长袍……
可是,今天这件事,如果被阿娘知道了,铁定会走过来,狠狠给我一记脖儿拐。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帐篷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三分钟以前,当我把眼睛再度凑近帐篷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两个妙龄美少女,缓缓解下发髻的飘然画面!
天地良心,我要是知道,这两个姑娘接下来想要解衣沐浴,我绝对不会在此时没出息地发出那句:“哇,美女!”
——正是因为,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那句惊呼,不仅没有看到两位姑娘的美人沐浴图,还打草惊蛇,引起了姑娘们的防范意识,立刻披起长褂走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溜走,就被俩人驾着膀子踹进了帐篷里。不仅如此,两位姑娘更是用流利的口才将我骂得狗血喷头。
“淫贼!”
“畜生!”
“流氓!”
“猥琐小人!”
……
想吧,阿娘要是知道我被人骂得如此悲惨,而实质上我连一丁点春光都没有看到,该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而眼下,如何保住实力,不被两个女人的口水淹死,才是我的首要目标。于是,尽管我很想辩解老子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却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咬紧牙关保存实力。
两个女人大概是骂累了,也或许是词穷,再想不到新的词汇来骂我,便止住了骂,搬了两张椅子坐在我面前,其中一个顺手拿了鞭子,在我耳边狠狠甩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开口:“说,你是何人?”
眼前的架势,分明是设庭审问,看样子,她们打算先讲讲理。稍稍放了心,我缓缓抬头,注意到,拿着鞭子问我话的姑娘,满面潮红,气息起伏不定,分明是羞愤大于气愤。至于她旁边那个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我的姑娘,则面色阴暗沉着,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发出一句冰冷无情的指令:“少啰嗦,直接做了他!”
我被自己假想出的台词吓得脊背发凉。
此时,如果大声吵嚷自己冤枉、刚才什么都没看到、请两位女侠开恩……恐怕会适得其反,令这两人更加反感。想了想,我忽然正色,挺起腰板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风度款款地冲拿鞭子的姑娘欠欠身,从喉咙里逸出低沉深厚的嗓音:“在下秦拢月,敢问姑娘芳名?”
话音落,眼角微微眯起。阿娘说过,当你想正经的时候,你一定要装得不正经。当你想要不正经的时候,你一定要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正经。
而我现在,只想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找个平衡——或者,也可以简单地说,我在对举鞭子的姑娘放电,又不想让那个没举鞭子的姑娘发现我在放电。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举鞭子的姑娘,脸色更加红润,显然是被我电到了,这副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旁边那个阴暗系的姐姐,虽说还是一脸严肃,但那种眨眼杀人的气势分明弱了几分。
我暗暗得意,接着,便听那举鞭子的姑娘开口说道:“小女宁天骄,这是阿姐宁天瑶。请问公子,刚才为何在帐篷外面偷窥?”
【关键时刻营销手段也能派上用场】
重点来了!
天骄姑娘问我为什么偷窥。
很明显,这个问题我要是回答得不好,很容易再度惹怒这对姐妹,陷身危难之中。
绞尽脑汁思索一个适当理由,再偷偷瞥一眼那个依然面不改色的宁天瑶,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面临的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个奇难无比的考状元题目。
思绪转啊转,转啊转,终于“啪”地一声——它打了个死结,我连半个可以过关的理由都想不到。
索性,只有放手一搏。
抬头,以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的纯洁姿态缓缓开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心里有事,想找人谈;晃晃悠悠,来到草原;看到帐篷,走到跟前;不由自主,想往里看……之乎者也,也者乎之……冒犯美女,实属误会。”
这种把平淡事实以一种非正常的叙述手段加工包装的手段,在营销中被广泛应用。我妹阿星就经常被集市上卖胭脂的小贩鼓动,一举买下三箱据说可以“美白、增白、变白”的水粉,而等到她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其实说来说去,那些夸张的功效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点:让你白一点。
而我,运用押韵手法啰嗦一堆,实际就是想让我那苍白的偷看理由变得扑朔迷离一点。当然,这种耍酷又小资的情调,更容易让女人忽略词语间真正表达的含义,而沉迷于外在的华丽表演。
停顿许久,当我低下头的时候,宁天骄的脸,已经红得堪比阿爹的本命年内裤了。相比之下,那个严肃如衙门里常年低吼“威、武”衙役一般的宁天瑶大姐,则不屑地皱了皱眉头。很明显,她对小资情调不感冒。
不过,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宁天骄对我的倾慕有眼可见。眼下,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实话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既然局面已经有所缓和,我想趁热打铁,跟二位姑娘告辞。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决定对我的处置上,宁家姐妹竟有着让我出乎意料的想法。
【还木有心理准备做上门女婿】
之前我只顾想办法脱身,并没有过度在意这对姐妹的身份。
仔细想想,她们都姓宁,又出现在宁教抓壮丁的队伍里——答案已经很明显,她们是宁教教主宁之臣的两位千金嘛!
她们姐妹俩跑出来,完全是因为某天不经意听到宁之臣跟老婆的谈话,内容大概是——想在这次抓的壮丁中,选两个条件不错的,把女儿嫁出去。
终生大事,姐妹俩岂能掉以轻心,急忙跟父亲请命,亲自随部下完成抓人工作。她们想赶在所有人回到宁教总部之前,亲自考察壮丁们的素质条件,不合格者立刻剔除——或者,沿途遇见中意者,直接抓进队伍里。
此刻,宁天骄拉着宁天瑶背对着我嘀嘀咕咕,不时回头冲我娇媚一笑,笑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我并不知道,她是在跟宁天瑶商量,想把我送到她爹面前过目,她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我只看到,宁天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宁天骄的脑门,暗骂了一句:“害不害臊啊你!”
宁天骄低着头揉揉脑袋,却没有一点儿不自在的情绪。
我正诧异,却见宁天瑶转过身,走到我面前,冰冷漠然的面孔中渗透出一股别样的端庄,她毫无表情的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我妹妹看上你了,今天太晚了,你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回到玉宁山庄,我会带你去见父亲。”
说完,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饱含疑惑,仿佛在问:“你小子有什么狗屁魅力啊。”接着,一把扯过依依不舍的宁天骄,走出了帐篷。
短短几十分钟,我竟从一个猥琐的偷窥者,变成了宁教当家女儿的意中人!若不是帐篷里盈盈缠绕的迷离香气,我简直要怀疑,自己做了一个为所欲为的梦境。
躺在松软温馨的床铺上,脑子里回想着宁家姐妹的模样,喜欢装腔作势却温柔娇滴的天骄、神色冷静气场威仪的天瑶……怎么说呢,姐妹俩各有千秋,平分秋色。只不过,忽然成了宁家女婿,如此飞速的身份转换让我没有办法坦然接受——也就是说,我还没做好上门女婿的心理准备。
【难民姑娘一见钟情】
夜,已经彻底深了。寂静的帐篷里,只能听到阵阵萧瑟的夜风吹过。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噌”地坐起身,活动腿脚,准备走人。
我才没心情当宁教的女婿——至少现在没有。所以说,在天亮以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只是,有些困难的行动环节是,那只被困在壮丁中间的小毛驴!
当然,并不是骑上毛驴我可以跑得更快。而是,假如我自己跑走,把毛驴丢下,我那个把毛驴看得比亲哥还要重要的妹子阿星,绝对会杀了我。
为了我下半辈子的人身安全,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带上毛驴,亡命天涯。
悄悄潜回了壮丁们的帐篷,呼噜声此起彼伏,不明白这些人哪里来得乐观情绪,竟然睡得如此香甜。漆黑的深夜,为我寻找毛驴的影踪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小声唤了几声毛驴的小名,没能得到丝毫回应之后,我只能采取最最原始的寻找方法——摸耳确定法。
众所周知,驴的耳朵比人的耳朵长很多,按着次序,我依次走过去摸索众人的耳朵,费尽周折(因为我没想到有些人的耳朵长度可以跟我家毛驴媲美),终于在摸到第三十三双耳朵的时候,找到了我亲爱的毛驴!
花了十多分钟才把毛驴唤醒,接着又花了几十分钟把它从睡死的人群中牵出来,走出帐篷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急忙骑上毛驴,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而事实却是,折腾了一晚上,驴跟我都累得不行,我们几乎是以爬行的速度走出旷野的,天放大亮的时候回头看,还能清楚地看到宁教扎营的那几个帐篷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形势是安全的,我们只需要找个地方休息片刻,便可恢复元气。
只是,在我急着寻找安歇处的时候,小毛驴却忽然伫立不动了,任凭我如何催促,依然不肯向前迈出半步。
可恶,都是阿星那丫头平时太娇惯,惹得这家伙动不动就罢工!我正准备发威踢它一脚,忽然注意到,在小毛驴的驴蹄子前面,似乎横卧着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一团,怕是驴子的什么同类,我忍不住跳下来,凑过去扒拉一下,却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其实是个人,并且不算艰难的分辨出,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看样子,更像是逃难的难民,瘦小的脸庞毫无血色,嘴唇苍白干涩,一看就是好几天水米未尽了。
怜悯之心瞬间升腾,心情异常沉重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鼻下,感受到微弱的鼻息,一时间不由得松了口气。
爹娘常说,人生在世,富贵无常,但求平淡。可是,在这不公平的人世间,有多少人连平淡生活都求不得,吃饱穿暖亦无法保障,甚至光天白日,就有人饥寒交迫蜷缩在这大街上。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从哪里来,她都不应在人们的无视下继续横卧在这大地上。如果人与人之间,连对同类都无法做到博大的同情,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小心地把难民姑娘抱起来,放到驴背上,驮着她找到了一家刚刚开工的早点摊子,要了碗开水,一点点喂给她,感觉她慢慢苏醒,有了恢复神智的意识,我再接再厉,干脆把她放下来,坐在椅子上。
为了不引起众人注意,我伸出胳膊,揽住她小小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水碗喂她,大半碗凉开水喂下去,眼见她苍白的脸上缓了缓颜色,稀疏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不自觉搅得我心底一股压抑的心疼。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区别于面对我妹子阿星时的斗智斗勇,面对宁家姐妹时绞尽脑汁的演戏……怀抱里这个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姑娘,让我不自觉涌起满腔的怜悯,甚至蔓延成一股握紧拳头的意念——我要保护这个可怜的姑娘,不让她再遭此患难。
乱七八糟的意识还在狂魔乱舞,忽然地,感觉怀抱里软弱渺小的身影微微挣动,急忙放下水碗轻拍她的后背,接着,怀里的姑娘睁开了眼睛。
【败在影后手里无怨无悔】
竟然是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
水汽氤氲下,黑白分明,羸弱却别有一股暗藏的灵动慧黠……我忍不住呆愣,盯着她看,她也望着近在眼前的我,却丝毫不见诧异,目光越过我,看到桌子上的油煎饼,立刻抓起来,狠狠地往嘴里送。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一张油煎饼,我刚想开口问她吃饱了没,却见她忽地转过头来,冲我狠狠地瞪眼,接着便张开嘴巴发出惊悚的尖叫声——
我被这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叫震得有点发懵,一个不留神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一个极大的疑惑,那就是,早点摊老板的食材采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难民姑娘只吃了一个油煎饼就变成了海豚音公主。
尖叫声终于停止,万籁俱静了那么三秒钟,当我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周围聚集了一堆人围观,大家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跟难民姑娘。
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明明是被我搭救的难民姑娘,就化身苦情戏女主角,在众人面前委屈落泪:“各位大叔、大婶、大爷、大妈,小女凤小鸢,京城人士,独自出门游玩,哪知道沿途遇人不淑——就是他,他骗光了我的银子,还想逼我跟他回家,做他老婆……呜呜,请父老乡亲为我做主哟……”她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指着我。很明显是在跟众人指证,我就是她遇见的那个“不淑人。”
可是,这都是哪跟哪啊?我秦拢月自认聪明绝顶,编瞎话的本事无师自通,可眼前这位如泣如诉的凤姑娘,真真让我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这厢还在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当中,围观的群众已经被凤小鸢的眼泪刺激了理智,异口同声押着我,要把我送去官府。
“我、我……”我指着还在演戏的凤小鸢,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倒是押着我的群众不干了,以为我还想对凤小鸢施加淫威,狠狠地弹了我一个“头嘣儿”,接着转过头去安慰凤小鸢:“姑娘别怕,有我们在,这家伙准保吃不了兜着走!”
我分明看见,听完这句话的凤小鸢忍不住偷偷扯了一抹笑。
得,我算是明白了,自己这就是一典型的农夫与蛇故事的翻版,好心没好报,反被人反咬一口,又没法争辩。
可是,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说这好好一个姑娘,她诬陷我干什么呀?把局面搅得风生水起,总得有点实质性的目的吧。
很快,我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要把我送去官府的时候,苦情女主角凤小鸢忽然擦了擦眼泪,抬手做了一个“大哥大姐听我说”的动作,现场的混乱因为这个动作瞬间安静下来,被蛊惑的善良大众纷纷把目光真诚地投向她,仿佛她就是发号施令的花木兰,只要一伸手指挥,众人就会全力拥护。
我已经不想在这个时候开口分辨些什么,索性跟着众人一起盯着凤小鸢,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凤小鸢先是对众人微笑,接着清了清嗓子,对众人开口:“各位乡亲父老,大家无私无求为小女主持公道,让小女很感激。只是,小女已离家多日,很想早早与父母团聚,官府的繁文缛节实在太过耗时耗力,小女真的不想。所以,请各位帮帮忙,只要能帮小女把被骗去的银子讨回来,其他的,小女不想去追究了……做人嘛,宽容一些,也是给他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这番善解人意的说辞,让现场沉静了一会儿,接着,我听到了有人带头鼓掌的声音,接着,周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众人交口称赞,这位凤姑娘真是宅心仁厚,善良至极啊。
我发现,自己从前耍得那些小聪明,在凤小鸢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被这种极品影后坑害,只能算我倒霉,并不能说我技不如人。
当然,我已经知道了她想要什么,演戏演了这么久,无非想要我身上的钱财,旁边驾着我的两个大汉已经搜刮完毕,连我藏在内裤口袋里的几颗碎银子都没放过,统统掏出来交到凤小鸢手里。接着,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他还有头毛驴!”我心下一惊,刚想开口说:“你要什么都行除了那驴”,但为时已晚,凤小鸢已经一头扑向那毛驴,眼泪即时滑落:“啊,这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小驴,这几天让你受苦了……”
我嘴角一阵抽搐,再度为凤小鸢的超人演技叫好。
就这样,在一场感人肺腑的人驴相见之后,凤小鸢在众人的拥戴下,骑着我的毛驴,带着我所有的身家财产,踢踢哒哒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很得意地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是个风一样的男子】
纵然我此刻的处境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可是,败在一个影后手里,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呆站在原地许久,待众人终于渐渐散去,我才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为接下来的何去何从开始担忧。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担忧十分多余。因为,就在下一秒的时间里,就有人对我的何去何从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下一步会去哪里这件事情,我别无选择。
因为,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宁家姐妹。
从她们愤怒而幽怨的目光之中,我深深的明白,她们是抱着捍卫尊严的决心,来讨一个公道的。
毕竟,昨天晚上,宁天瑶已经说得很清楚,想让我做宁天骄的老公,而我,却在夜晚悄悄地逃走了。
她们有理由愤怒,有理由抓住我,像无数个痴情女人对负心汉那样,问一句丝毫没有看点的台词:“为什么要走?”
当她们如我预料中那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是双手抱胸,颓废而茫然地靠在一旁的墙角上——并不是我故意耍帅。而是,我的内心因为弄丢毛驴这件事,变得非常的郁闷。
非常的,郁闷。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假如我找不到我妹的毛驴,那我就甭打算再回到黑风寨了。因为,我妹一定会左手九齿钉耙右手金箍棒(都是自制重型杀伤武器),横在山寨门口,目光凛凛地冲我说:“弄丢我的毛驴还有脸回来?想进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我倒不怕我打不过她,而是形式不同寻常,她如今是有老公的人。很明显,两个人比一个人要难对付得多。
就在我思索如何破解她夫妇二人阵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架在我的脖子上,顺着剑身,我看到宁天瑶铁面无私的脸,这才想起什么似地,心说:“您二位还没走呢啊?”
“说,你为什么逃走?”宁天瑶再度重复经典无聊问句。站在她旁边的宁天骄,则满目期待地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找个好点的理由吧,找个让我不去怨恨你的理由吧。”
唉,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她们纠缠,将计就计,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接着目光空灵地望着远方,接着低声开口:“其实,我是个风一样的男子,注定了不被束缚,不走寻常路。区区一个帐篷,又怎么阻挡我向往自由的脚步。”
说完,分明感觉宁天瑶举剑的手轻轻一抖,忍不住瞄了一眼,发现她凶狠的目光有所松动。顿时了解,原来她对文艺腔也难逃爱慕啊。
至于那个柔情似水的宁天骄,对我的景仰已经上升到无法自抑的高度,她模糊着眼眶,走到我面前,轻声开口:“秦公子,你想要自由,可以告诉我呀,天高地远,只要你告诉我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走的!”
我吓得一哆嗦,心想,您这种狂爱文艺的姑娘,应该找一个忧郁型诗人,找我这种假冒伪劣的伪文艺,是供应不了您对小资的追求的。
可是,心里话只能在心里说,不管我在内心深处有多么的排斥这对姐妹,但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任由她们把我带回宁教总部。
不过,出于对我“向往自由”的尊重,宁天骄跟宁天瑶提议,放慢脚步,以欣赏大自然的随意姿态,带我前行。
【多想再次目睹影后风采】
看着宁天骄对我的百依百顺,我忽然心生一计,何不趁着自由身,找找凤小鸢?万一运气好碰见她,就能把小毛驴要回来了。
到时候,就算她再演戏,只要凭借我在宁家姐妹面前的人气,保准能让她们出手,助我一臂之力,抢回毛驴!
想到这,我不由得心花怒放,扮起文艺范儿来就更卖力了,惹得宁天骄已经迷我迷得七荤八素,两眼冒青光了。
虽说,被崇拜的滋味很不错,可是,崇拜多了就好比炒白菜放多了花椒,呛得很。
相比之下宁天瑶就显得淡定多了,一直充当马车夫赶马,偶尔我实在受不了宁天骄的痴迷出去透口气,她总是没好气地白我一眼,接着嘟哝一句:“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哪里招人迷。”
“知道了就太没劲了。”我满不在乎地接过她手里的缰绳,开口说:“我来赶车,你进去休息下吧!”
沉默半晌,却见她并未动身,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我。
微微一笑,我凑过去冲她眨眼睛:“干嘛这么看我?你也爱上我了?”
“贫嘴!”怒嗔了我一句,却分明见到她脸上,升起了一朵绯色云霞,接着钻到了马车里面。
吐吐舌头,我觉得有几分好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讨女人欢心的本领。或许,我在潜意识里,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思想成熟的男人,还只是停留在少年纯真的顽皮乐趣当中。
而此刻,纵使明了马车上的两个姑娘,很有可能多少对我有点意思,却无法让我欢欣雀跃。反而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迫不及待想要逃走。
在我心底,蠢蠢欲动的,是一股无法捉摸的飘忽,在冥冥之中牵引,那个不知真伪的名字,那张古灵精怪的面孔——凤小鸢。
我有预感,自己还会与她相见。
只是,再见时,她又会带给我怎样的表演?
【对付邪恶的西域人要态度坚决】
一路走走停停,行进得很慢。
我们的目标地点是玉宁山庄,可是,还没等我们顺利抵达,便接到一封武林英雄帖。原来,西域的毒虫伤人事件已经上升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江湖人士受害事件不断。为此,武林联盟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人士,成立“中原武林除虫协会,”共商良策,对付可恶的西域恶人。
我没料到,身为一介女流,宁家姐妹却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在看到英雄帖之后,立刻愤慨得如同自己中了毒一样,当即表示,要加入除虫协会。
事实证明,这俩人是实干型侠女,一经表态,立即付诸行动,掉转马车方向,准备赶往武林大会的集合地。
我张大了嘴巴,很想表个态,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把我的毛驴找回来再去赴会,却忽然发现,就在马车匆匆驶过的方向,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凤小鸢!那绝对是凤小鸢!
只是,情况有些诡异,在凤小鸢的左右两旁,分别站着两个打扮怪异的男人。而且,从肢体角度上看,他们两个,应该是架着她的两只胳膊在行走的。
难道说,她遇到了黑吃黑?
她黑到了我的毛驴跟盘缠,却又碰见了胃口更大的强盗,把她黑了!
想到这,我急忙收紧了缰绳,一边大声喊着:“停、停、停!”一边动作灵巧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枣红马的长嘶自然引起众人侧目,但却不包括那两个架着凤小鸢的外地人。不详的预感已经越来越浓重地笼罩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他们前面,我伸手一横,冷冷地开口道:“站住!”
大概是没想过会被人拦住,两个外地人看到我,面面相觑,表情里不由得浮起一层杀气。而被他们架着的凤小鸢,原本绝望的面孔,在抬头看见我之后,眼底升腾起一丝生机,大声冲我喊道:“恩人!”
嘁……还真好意思,之前是怎么把我骗傻的,这个时候又装热络?我真想狠狠甩她一记白眼。可是,已经没时间了,那两个杀气腾腾的外地人听见凤小鸢叫我,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斗志昂扬向我扑来。从他们快、准、狠的手法当中,我分辨出,这是出自西域的毒辣招数,心说不好,连连向后退步,寻觅着手边可以拿来当武器的家什,却什么都没捞到,情急之下随手抓了菜摊上的一堆西红柿,飞了过去。
虽说我从小习武,但练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基本招数,而且阿爹说我天分有限,不适合发展武学上的造诣,所以我的功夫只勉强称得上是入门级别。
眼看着,西红柿被我扔得差不多了,两个西域人被砸得全身火红,也气得不行,我暗叫不妙,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我的绝杀计并不高尚,那就是,下毒!可以说是百发百中,浑然天成,阿娘说我妹是天生的医者,而我是天生的毒王。但是,不到逼不得已,万不得用毒害人,免得损了她的名声。
两剂眩晕散已经握在手中,正待飞出,却见面前忽然闪出两道人影,替我接下两个西域人发出的毒招。
两道霹雳般的闪电,宁家姐妹挡住了西域人的进攻,接着四个人陷入了激烈的打斗当中,隔着混乱的争斗与闪躲的人群,我看到凤小鸢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一时情急,急忙使出了眩晕散,迷晕了两个西域人。接着跑过去,抱住了即将倒地的凤小鸢。
天地间顿时安静一片,我看着虚弱的凤小鸢,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句饱含深情地问话——
“我的毛驴呢?”
未等凤小鸢回答,耳边却传来宁天瑶的叫喊:“天骄,你怎么了?”
【演技派与动作派都很让人头疼】
以我非专业的医学水平来看,宁天骄姑娘之所以会突然昏迷,是因为她中毒了。
很明显,天骄是在刚才的打斗中,被那两个西域人下得毒。至于毒性,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昏迷状跟中了眩晕散差不多,但脸色却越来越青,整个人像是涂了一层青石灰一样,难看得吓人。
宁天瑶恶狠狠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都是你,要不是为了救你,天骄也不会中毒!”
我、我……好吧,我承认,天骄的确是因为我才中毒的。
可是,比较难办的是,虽说我是个放毒高手,可是我并不会医病。人都有长处跟短处嘛,就好比我妹,虽说是一把医病的好手,却不会放毒。
还在苦恼当中,宁天瑶又把矛头指向一直若有所思的凤小鸢,说:“还有你,你是什么人?”
我万分没有想到,对于她宁大小姐凶神恶煞般地问话,凤小鸢竟然不予理睬,而且更嚣张的是,她笑呵呵地靠在我身上,对着宁天瑶眨眼睛。
完了完了,这家伙又要发挥影后天分了!我吓得急忙抽回手,跟她划清界限,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头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西域人要抓你?”
凝望着凤小鸢的眼睛,却发现这实在是个错误的举动,因为,她眨巴眼睛的模样让你无法怀疑她的无辜。无辜的凤小姐回答我说:“他们是坏人。”
“我……”我发现自己特别没出息,面对凤小鸢的时候,就算再生气也不愿冲她发脾气。
但是,铁石心肠的宁大小姐可不吃她这一套,看见我们俩类似含情脉脉的模样,一个气愤,便抽出长剑,对着凤小鸢刺了过来——
好在,演技派高手凤小鸢还很擅长动作戏,一个手脚灵活,立刻躲到我背后,又以飞快的速度探出投来,冲宁天瑶说:“先别急着杀我,我能医好那位姑娘的毒!”
剑光一闪,宁天瑶垂下手,盯着凤小鸢冷冷发问:“真的?”
我们不惹人急不消停的凤小鸢小姐,笑嘻嘻地从我背后钻出来,嘴巴一撇:“看心情咯!”
“你——”眼见着宁天瑶再度刺过剑来,我急忙开口打圆场:“息怒息怒,有事好商量!”偏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宁天骄,我对宁天瑶说:“先让她试试吧!”
刀光剑影暂且告一段落,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影后也是寻常人】
凤小鸢让宁天瑶烧一锅开水,然后倒在木桶里,给天骄泡澡。因为愧疚,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将步骤一分为二,我负责劈柴烧水,天瑶负责帮天骄更衣沐浴。医病者凤小鸢,则美美地躺在床上睡觉。
忙活了大半夜,洗了把脸想去休息下,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凤小鸢古灵精怪的模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不自觉,竟吃吃笑出了声音。
想到她,我就更睡不着了,特别是想到她还没有回答我小毛驴的去向,我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忍不住想去问问她。
可是,还没等我去敲她的房门,就听见隔壁一阵轰隆的响动。忍不住推门出去,正看见凤小鸢跌跌撞撞跑出来,在院子里打起滚。
“你怎么了?”下意识地跑过去,却在靠近她的时候听见带着哭腔求饶似地冲我说了一句:“别过来……求你……”
我停在那里,再未靠近,借着月光,看到凤小鸢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几乎要散架一般痉挛着,苍白的小脸紧紧地皱着,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无法想象的痛苦里挣扎翻滚。一时间,仿佛意念跟身体已完全抽离,分离到一种遥远的疆界。我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那仿佛是一种无力承受的极致,强大的不忍已经越过眼前,奔离到荒芜凄凉的国度。
渐渐地,感觉她的呼吸平稳下来,意识才终于慢慢恢复,握紧的拳头松开,手心里渗出的汗水滴落在地。
我几乎要站不稳了,慢慢蹲下身体,手掌抚上凤小鸢的额头,意料之中地触摸到湿润的汗水。
“你还好吗?”我开口问。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却感受到她轻微点头的动作。
轻轻地伸出手抱起她,瘦小的身体几乎没什么重量,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到屋子里,点亮烛火,我甚至有点不敢直视她苍白的面容。
却不得不抬起头看她,这个狼狈奇怪的女孩子,总是变换出各样让人咂舌的面孔惹人跳脚。而唯独此刻,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她所表现出的脆弱,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一边用毛巾帮她擦脸,一边强迫自己用再正常不过的语调开口:“你又骗人了。自己分明也中了毒,却说能为别人医毒。”
微弱的烛光下,凤小鸢吃力地睁开眼睛望着我,漆黑的瞳孔显得那样天真无邪。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抬起手,抓住了我为她擦脸的手臂,紧紧地抓着,接着闭上了眼睛,稳稳地睡着了。
【血引】
一连几天,凤小鸢都让天瑶给天骄烧水泡澡,可是,天骄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且,白天的时候,凤小鸢都是一副活灵活现的模样。但到了夜里,她就会抽搐着发病,痛苦得死去活来。
她并没有告诉我,她中的是什么毒。她只在某天清早醒来的时候对我说,她把毛驴卖给一个屠户了,现在可能连驴骨头都找不到了。
她是笑着对我说这些话的,一点歉意都没有。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生她的气。真的,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鬼马样子,我真希望她可以永远都是这么的健康顽皮,而不必承受每到夜里,都如同过鬼门关一般的灾难。
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是天骄的皮肤,开始出现溃烂,天瑶再次把长剑架在凤小鸢的身上,问她到底能不能治好天骄。
这一次,我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我承认自己的自私,只顾心疼凤小鸢,而不去捅破,她根本救不了天骄,因为,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可是,我没有想到,凤小鸢竟然拿得出医病的方子。她轻轻拨开宁天瑶的剑,笑嘻嘻地开口说:“就是要等她皮肤烂掉,这样才能杀死她血管里的毒虫嘛!”
毒虫?难道,她说的是西域毒虫?我还没来得及问,便跟天瑶一起被凤小鸢赶出了房间,只有她自己留在房间里,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忽然听到天骄一声惨叫,天瑶立刻冲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推开门,眼见着天骄脸色恢复正常,只是略显虚弱,不由得豁然开朗。
却见一个小身影,默默地走出房间,步履艰难。
急忙追了出去,我一把拉住她:“你怎么样了?”
她却如同受到惊吓般挣脱,虚弱地回了我两个字:“没事。”
可是,她分明是扯谎!我看着她一直死死握着胳膊,不由分说地凑过去看,却瞥见袖口处的乌黑血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但我却根本摸不着头脑。天骄中毒、她也中毒……天骄中的是西域毒虫,但却被她医好了,她中得是什么毒,又是用什么方法医好天骄的?
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种不安的可能。
“你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我呼吸沉重地看着凤小鸢,却非常不情愿地看到她冲我重重点头。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般来说,医者会用自己的血来做药引解毒,只有一种情况——医者的血引,同时也是这种毒的毒引。
天骄中的是西域毒虫,如果我的分析没错,那凤小鸢本身,就是一只毒虫。
【责任是男人的成长标签】
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变成能够作为毒引的毒虫?
据说,这需要用十几年的时间,长期食用毒性强烈的毒物,久而久之,身体渐渐适应了强大的毒性,身体里的血肉筋骨都带有剧毒——这样的人,常被称为药人。
一般来说,药人的性命,已经完全依赖长期供应的毒物,一旦停止,身体里的毒性便会争相迸发,支撑不了多久。
看着凤小鸢渐渐泛出青紫的脸色,我心底不由得一阵酸楚,却见她依然假装坦然自若,冲我微笑过后,迈着虚弱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那么渺小而孤独的身影。
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她之前被两个西域人抓住的原因——她是一个逃跑的药人。
几乎可以猜测出她的命运,幼小时便被掳掠囚禁,受尽折磨被喂养成药人,却始终没有放弃自由的信念,终于冲破了重重看守,重获自由身……
可是,她却永远不能跟周围的正常人一样,过简单的生活。不管西域人会不会放弃对她的追捕,来自她身体里的毒性泛滥,就足以让她尝尽生不如死的痛楚。
想到这,我再也忍不住难过的情绪,快步跑到她面前,一把打横抱起她,一边说了一句“我带你走”,一边迈着大步往外走。
我没有去看凤小鸢的眼睛,我只知道,我无法放任她就这么孤独地走出我的世界。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扎根茁壮,坚固了一颗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决心。
成长的标签,并不是一夜间长大的年纪,而是在内心里,是否进驻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对于凤小鸢,从见过她的第一眼,就让我有种想要保护的责任。而了解过她的身世之后,便教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她继续一个人飘零,孤苦伶仃行走在凄苦的人间。
我决定带她回黑风山,那里有阿娘可以为她医病。想了想,我又对凤小鸢开口说:“别害怕,我们还有机会。”
凤小鸢没有说话,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像个温顺而贪恋温暖的婴儿。
打破安静的是身后的声音,一脸平静的天瑶追出来叫我:“阿月……”
停住脚步,我不由得头痛,关于宁家姐妹,我还欠一个交代。
转头,看着宁天瑶,因为忙着照顾天骄,她的面色非常疲惫,更没有平日里强硬的气势,整个人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看向我的眼眸里,闪烁着隐忍的期盼。
忍不住心悸恍然,看似性格外露的天瑶,实则内敛含蓄,比起天骄的坦然,她此时看向我的眼神,已经是表达爱慕的极限。
不是一点歉疚都没有的,也不是一点感动也没有。这对性情爽朗的姐妹,不知是我打乱了她们的生活,抑或是她们挤进了我的世界……如若不是相遇时,她们怀揣着“寻觅夫婿”的压力,或许并不会一时厚爱,将我纳入第一人选。而我那时,一颗心不羁颠簸,根本无意承受这份纯粹的表白。
而此时,一心想要保护凤小鸢的我,又如何分解出对等的真心,去回馈宁家姐妹的深情厚意。
哽住的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对面前的天瑶讲出一句真诚的再见,她却已经抢先开口,面色冰冷口气如霜:“你要带她走吗?”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在乎凤小鸢是谁,她只是豁出所有情愫最后问我一句——要跟她走,还是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
我咬紧牙关,轻轻点头。
天瑶的心思已然绝望,恢复了强硬风范,抽出长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不管此前,有多少的纠结心动,都不曾触及到我心底深处的那分心疼。而她刚刚放低姿态祈求,此时自然愤怒难当,无法安然放我走。
对于轻浮间勾起的涟漪,我只能无耻的表示歉意。
四目相对,正待我准备承接天瑶的怒气,却听屋内传来了天骄虚弱的叫喊:“姐姐……”
声音听似软弱,却含着浓浓的恳请。
窗子推开,是天骄消瘦却异常灿烂的脸,想来,她刚刚已经知道窗外发生的一切了。
天瑶的手臂垂下,长剑划过的弧度,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走吧。”淡淡的三个字,却让我无比汗颜。
如果她们能恨我、唾弃我,并且像厌弃一块抹布一样把我忘掉,那是我最希望的结局。看着天骄慢慢关上了窗子,天瑶转身走进了房间,我在心底喊出了最深刻的歉意:“对不起,天骄。对不起,天瑶。”
【玩够了也不能随便说再见的】
带着若有所思的凤小鸢,我寻了匹快马,准备回到黑风寨。
途中,引着马在河边休息的时候,我跟她坦诚了与宁家姐妹的交集种种。听罢,凤小鸢竟似嘲笑般地看着我:“为了一个药人辜负两位好姑娘,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很无赖地靠在我身上小憩。
半睡半醒间的凤小鸢,眉眼间堆砌着诡谲的神色,我渐渐明白,这是凤小鸢为了生存下去所披挂的伪装。
几日的相处,她说话依然真真假假,时而讽刺时而挖苦,却又习惯依赖在我身旁。她不过是从小到大,始终在担惊受怕中过活,无法放心将一切都交托。而浮萍般飘荡无依的生活,又让她不由自主靠过来,躲在我身旁。
越是了解她,就越希望早一点回到黑风寨,将她的病医好,早一天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又怕行走颠簸,她的身体吃不消,便不得不刻意放慢速度。
而我根本就不知道,凤小鸢之所以表现出与我若即若离,并不是我猜测的那般内心不安,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我回到黑风山,治好病症,重新来过。
她之所以要跟我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她只想让我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而我,始终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穿山过水,却忘记了凤小鸢的身份——她是西域人耗费多年养成的药人,他们怎么会放过她!
我忽略了,凤小鸢却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那些人抓住,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这一天终于来了。
寂静郊外,微风吹动,偶尔传来鸟歌虫鸣,却被一股奇异鬼祟的声音覆盖,凤小鸢身体一僵,让我停住马。
我虽诧异,却还是勒住马,凤小鸢跳下马,平静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有种不安的预感,凤小鸢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涌动着千言万语的情绪,然而,她开口的时候,却是一副不屑表情:“玩够了,月公子,咱们再见吧!”说完,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鞭子,对着马屁股猛地一抽。我还来不及分解她话语的意思,便被飞奔的马儿带出了百米之外。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凤小鸢,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人影渐渐模糊,却分明看到,从暗处忽然闪出两道同样模糊的人影。
【我们好好活着,才是幸福的】
咬咬牙,我滚下马来,终于止住了距离拉远。
站起身来,顾不得浑身酸痛,我立刻朝着凤小鸢的方向跑了回去。
心底已经猜测出是什么人出现,也分明知道就这样跑回去根本无法救她脱离险境。可是,内心澎湃的是,凤小鸢为我想好退路的关心。
她从一开始就做好打算,跟我一起走,等到危险出现的时候,让我离开,她去承受命运的安排。
她所有的掩饰与伪装,就是要让我猜不透摸不准,最好永远不知道真相,滚得远远的,再想起她的时候,狠狠地咂嘴,痛恨自己上当受骗。
可惜,我让她失望了,当我气喘吁吁赶回去的时候,已经被西域人捆住手脚满身伤痕的凤小鸢,终于破口大骂:“笨蛋,你还回来干嘛!”
虽是骂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小鸢,虽然救不了你,但是,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受苦。
一同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生命已变成倒计时,却让我无比欢欣。
在没了伪装、没了顾忌、没了希望——自然,就没有所谓的绝望。
只有我们。
在我从前自由随意的时光里,从没想过有一天,即使面对失去生命的危险,却仍甘之如饴。
因为,我找到了,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
“以前,我只知道我很心疼你,舍不得你,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阴暗潮湿的地下,不管说出所肉麻的话,也不担心被人看见会脸红。
凤小鸢听了,先是咯咯笑,接着笑声渐落,她开始絮絮地讲话。
她讲起西域,在那广袤的土地上,有她至今不能忘怀的无忌童年,以及后来,立志要逃出魔掌的信念。
“被当药人的那些年,我只知道自己想出去,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凤小鸢眼睛忽闪,接着转头看我:“或许,是为了遇见你。”
这样的坦诚直率,却让我有些不安,甚至预感到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遇见你,我已经心满意足。阿月……为了苍生,动手杀了我吧……”
多么充分的理由啊,为了苍生。可是,西域人奋力抓回她的目的,当然是因为,她身上带着剧毒的血液,他们会利用她做毒引,去为害更多的人。
众生的性命固然无辜,可是,凤小鸢呢?难道她就不无辜?
纵然给我多少个大义灭亲的理由,我都无法下得去手。
“可是,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西域人抽干血液而死吗?就当是让我减少一些痛苦吧!”凤小鸢握着我的手,把头上的发簪递给我:“能死在你手里,我会很幸福的。”
小小的发簪,却仿佛有千斤重,竟压得我喘不过气。
难道说,我真的要将这个小小的东西,杀死我最爱的人?
胸口处挤压的沉郁几乎要让人窒息,凤小鸢已经做好准备,对着我仰起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是笑着的,眼角却滚落出一滴泪珠。
“不!”扔掉发簪,我一把抱住她:“我们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是幸福的!”
【胜利之战】
死,是别离,是苦痛,没有所谓的幸福。
凤小鸢哭得稀里哗啦,我虽难过,却一阵心虚。抱着她,不知从何开口。
就在这时,角落里发出一声轻咳:“好了,你还要演多久。”
该死,就知道不应该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妹妹。
刚才……就在刚才,我看着手里的发簪百感交集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也正是这香气,让我立刻精神百倍,却没有立即喜笑出声,而是假装坚强,抱住了凤小鸢。
当然,我那个贱妹,是不会配合我,在角落里假装道具的。
黑风山上,有一种特殊的花,香气淡雅,却绵延不断,阿星收集了这种花的花瓣缝在口袋里,久之,身上便有了这种香味。
止住了哭,凤小鸢泪眼连连地看看我,又看看从角落里钻到我们眼前的阿星,一脸不解状,我只好开口介绍:“别怕,小鸢,这是贱妹阿星!”
没理会我的措辞,阿星热情地跟凤小鸢打招呼:“你好呀,小虫子!”接着帮我们打开了门。
一边带我们走出地牢,阿星一边解释说,此次行动声势浩大,黑风寨携全体出动,盛况空前。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真的吗?阿爹阿娘为了我,居然出山了!果然是太阳最红,爹娘最亲啊!”
阿星回头白了我一眼,冷哼:“你还好意思,爹娘让你出去闯荡本以为你能搞出点名堂,没想到却被人抓起来关进地牢,真是丢死人。”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初,阿爹阿娘默许我下山,其实是早已听闻西域毒虫对中原的危害,以为我侠肝义胆,下山以后能纠集武林人士商讨铲除毒虫的方法,却想不到,我却跟一只叛逆的虫子一起,被西域人关进了大牢。无奈之下,阿爹阿娘只能率领阿星跟南宫戟下山,前来营救我。
说来,这件事的确窝囊。可是,我之前也没想到,阿爹阿娘对我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不是!事到如今,悔恨也没有用。比较郁闷的是,从今以后再阿星面前,铁定灰头土脸,永无翻身之时。
沮丧的心情没人能理解,回头看凤小鸢一头雾水,估计是对我们家的内部关系很是不解。没关系,今后一家人,总会慢慢了解的。
出了地牢,眼前一片混乱,此次中原武林倾尽全力铲除西域邪教,邪教人士自不甘示弱全力应战,打斗场面十分激烈。阿爹阿娘冲在最前方,为众人布了一道荧光屏障,是为了防止西域人下毒,在屏障的保护下,中原人士势如破竹,西域人被逼得节节败退。
把凤小鸢交给阿星,我急忙冲到人群中加入打斗,混乱间,竟看到宁家姐妹,她们也看到我,彼此眼中的情绪交织动荡,却没有时间感慨哀叹,索性放下小情小爱,把不快放逐于刀剑,奋力杀敌。
保卫无辜的人民,保卫我们的江湖。
这是一场必须胜利的战争。
入侵中原的西域邪教被全面瓦解、铲除。
【放血与换血】
清点邪教人数时,我把凤小鸢藏了起来。
江湖上有很多人被毒虫所害,若是被他们知道,她就是毒虫,必定会引起一帮武林莽夫的愤怒。麻痹之下,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再者,就算他们不找凤小鸢的麻烦,万一每一个中毒者都要凤小鸢放血医病,那也没什么活路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阿娘在帮凤小鸢诊断过后,竟告诉我说:“想救小虫子的命,就得让她放血。”
或者说,凤小鸢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换血。很好理解,就是把身上的毒血排出体外,换上健康血液。如此一般,再加上阿娘用药物调理,便可得救。
放血是好事,对于那些中毒的人来说,等于用最快的方法解决了病痛。可是问题是,凤小鸢换血所需要的健康血液,从哪里来呢?
不要误会,我自然是愿意把血给她,包括我妹子跟妹夫我阿爹阿娘,都表示可以帮小鸢输血。可是,阿娘说,这输进去的血必须跟凤小鸢本身的血液相匹配,否则再多的血也救不了她,而我们全家人的血,竟然都不能跟她的血相溶。
没有血给她输,自然也没法放血,一时间,参与除虫的武林人士发起求血令,大家自愿献血,寻找跟凤小鸢匹配的血源。
上百个武林人士轮番检验,最后,竟找到了两个血液匹配的人。而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宁家姐妹!
心里头五味繁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不如天瑶天骄姐妹俩落落大方,走过来问我阿娘:“秦夫人,什么时候开始为凤姑娘换血?”问完,回头看我:“秦公子不必多心,我姐妹二人不是因为你才要救凤姑娘。”
阿星那个多事的家伙从来就不怕状况乱,在我耳边风凉地咂嘴:“感情啊,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尾声】
阿娘带着凤小鸢与宁家姐妹,足足闭关三个月,终于跟三个姑娘手拉手,仙风道骨般出场了。
没有人比我更开心了。
整整三个月,寝食难安,生怕凤小鸢医不好,生怕宁家姐妹失血伤身,生怕阿娘劳累过度。
好在,万事顺利,大家平安。
只不过,事情好像变了些模样。
一是,比起我来,阿娘跟阿星,似乎跟这三个姑娘更加亲近些。常常五个人聚在一间房,又是笑来又是乐。相比之下,屋外的我跟阿爹,以及黑风寨的上门女婿南宫戟,就显得比较郁闷,好像被打入冷宫一样。
再是,我发现,凤小鸢对我,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依赖,有时候我情深意重走过去,却见她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大事,我还得好好挑挑再做打算……”
摆明了,今非昔比,她凤小鸢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急忙跟我划清界限是想在森林里晃荡一圈再选择上吊的那棵树。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想起天骄的温柔来,本想去找她诉苦,却想不到,天骄也再不是从前的天骄,虽说还是一派善解人意的温情样,讲出的话语却是另一番见解:“秦公子,当年小女不懂事,给公子造成莫大困扰。但请公子放心,从今以后,天骄再不会纠缠公子!”说完,还摆出一张“走好不送”的笑脸。
郁闷升级!天骄妹妹,你可知,在下现在是巴不得你纠缠我啊!
越来越觉得自己混得如此地步实在凄惨,一个人跑到小河边唉声叹气,却听见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竟然是笑意盈盈的天瑶。
啊,难道说,天瑶才是我最后的知己?
想不到,天瑶走过来——目标却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小河,她捧起水,洗了把脸, “天好热,凉快凉快!”自言自语般说完,站起身,看着我:“你继续坐。”
接着,便迈着欢快的步伐,欢快地走开了。
我坐在河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