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祈剑岛。寒风瑟瑟。一位白胡子老人静静站在岛上,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他回头看着身后一直跟随的弟子,笑道:“祈剑岛,是该有一位新掌门了。”
“师父,这……”
“师父老了,这把老骨头,如何能掌控这武林宝地?也罢,云轻呐,你就代我走一趟中原,从四大家族的年轻人里选一个吧。这些年来他们的为人处世,我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到底是后生可畏!”
“是,师父。”说完便欲行礼告退。
“回来。”老人似若有所思,“我最好奇的,是那个凌微微。她自从出现在江湖以来,没有真正出过一次手。”
“师父的意思是……”
“其他三位为师早已心中有数,你此行着重观察凌微微便可,看她究竟如何。若她不出手,逼她出手。”
“弟子明白。”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瞄准凌微微,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她,又在做什么呢?
天地良心。我们万众瞩目的凌微微同学,正在可怜兮兮地……扎马步。据说后来慕容祭回到腾云山,见到东倒西歪的她之后深表感慨,并且用一句充满智慧的名言来概括她:烂泥扶不上墙。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手风范?
【没有最霉,只有更霉】
腾云山,练武场,风萧萧兮易水寒。
萧尘落布置完一天的任务后便不知所踪,他倒是逍遥快活,我却连偷懒的时间都没有。手里抓着那把据说是传家之宝的剑,对剑术的领悟没有提升,举剑自刎的冲动倒是越来越强烈。
明锦晨,慕容祭,以及腾云山的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这群人平时都以各种理由在外闯荡不肯回来接受师父的谆谆啰唆,此刻却难得心有灵犀,从四面八方赶回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练武场。
当然,他们欢聚一堂的根本原因是,我们的师父腾云道人,要过大寿了。
除了我和明锦晨两个专职受师父剥削的弟子之外,腾云道人还对散落在江湖各处的得意门生发出了追杀令,哦不,是邀请函,其上写着腾云道人思徒心切,望各位速速归来……
不回来的,扣除年终奖金福利以及上交一份三千字检讨,并在腾云山升旗仪式上公开朗读,接受群众雪亮目光的批斗。
此言一出,那些工作繁忙的、修炼武功的、寻宝盗墓的、携手私奔的……一干人等,立刻逃难似的回到腾云山。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们来到练武场是为了跟多年未见的我叙叙旧,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错了。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深情厚谊了。
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从我面前晃过来,晃过去,再晃过来,再晃过去……
有的厚道一点儿,观剑不语真君子,虽然他们“观”的时间的确太久了点儿。
有的不厚道的,在旁边摇头叹气,脸上写着六个字:朽木不可雕也。
但是我最恨的,是那种自备烧鸡自带座椅自觉组成观众席的人!你们是成心想把我给气死吗?
甚至连我师父腾云道人都来了。他捋着胡子嘴角含笑:“尘落说要教你武功,为师却觉得,这是他平生最失策的决定。”
我悲愤:“我辛辛苦苦在这里练剑,是给你们轮流欣赏的吗?!”
那群人毫不心虚地齐声回答:“萧大侠委派我们监督你。”
监督?我的脸立刻就青了。
他居然好意思跟我说监督?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严峻,众人同时噤声。
我缓缓环顾四周,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寒风呼啸着卷起枯枝败叶,一片肃杀。
我终于爆发了。
“你们全部给我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一,二,三!”
整个世界安静了。
这群人前脚刚走,一张欠扁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
“微微,听说你刚才发飙,把我们亲爱的师兄弟们全轰走了?”明锦晨的声音充满了对我的深切关怀,我扬扬手里的剑冷笑:“你幸灾乐祸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明锦晨紧紧握住我的手,“身为你的大师兄,我一直先师妹之忧而忧,后师妹之乐而乐,为师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师妹居然如此误会我?”
我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想着到底砍哪里才能既解气又不需要我赔医药费。
明锦晨假笑了两声:“怎么,小师妹刚学了两招,就想着对师兄动手了?”
我掂掂手中的剑:“不敢,只是最近老想杀人。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
明锦晨叹气:“微微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违法犯罪后悔终生哪。不过咱师父也体谅到你身负绝学无用武之地的苦恼,所以特地将一个重任交付与你。”
难怪他今天居然不跟我吵,原来是早知我会倒大霉!
只听得他说:“寿宴即将来临,各位江湖人士也渐次入住腾云山。因此,腾云山除去日常三巡外,又多加了一次夜巡,而夜巡的队长——”他停住不说,很开心地看着我,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我拒绝:“我不会武功。”
“可是你现在会了。”他真诚地劝我,“为什么不干呢?夜巡有加班工资,如果受伤了算工伤,如果不小心死了腾云山免费提供棺材……什么福利都有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腾云山素来关卡重重,往来的江湖中人也绝不是泛泛之辈,依我看每日三巡都纯属多余,这次又是为何?”
明锦晨拍我肩膀以示同情:“师父下令要好好保护凌烟郡主。”
又是那个女人!
我冷笑一声:“看她泡帅哥那么得心应手,指使起下人盛气凌人,哪里有一点失忆的样子?在我看,师父就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整我!不过是个郡主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微微,不得无礼!”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冲动是魔鬼的N次方,我凌微微好歹也是江湖闻名的女侠,可不能那么没有气度。
只见我的暗恋对象萧尘落远远走来,身边是千娇百媚的凌烟郡主。
最近常听腾云山的小喽啰们八卦萧尘落和凌烟郡主是多么般配多么天生一对,我心里早窝了一肚子火,如今又看见他们二人同行,实在觉得万分刺目。
见我手中还握着剑,萧尘落淡淡问道:“今日的剑招练习得如何?”
我瞥了他一眼,提剑入鞘,转身便走。
明锦晨慌忙追上:“微微,你等等!”
我心里突然有点感动。关键时刻,还是师兄对我最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们新仇旧账一笔勾销!
“微微,给你!”
我回头。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扛了一杆大旗,庄重地交到我手里:“拿着,巡逻的时候有气势。”随即朝远处喊了一声:“小的们,赶紧集合!”
然后又转身对我说:“现在就去巡逻吧,晚饭就别吃了,郡主的安全要紧……”
你、你们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下凡!
你们的亲亲郡主怎么可能会不安全,一天到晚都有绝顶高手在陪,冷了添衣渴了倒水,萧尘落也真是高尚,连三X这么劳心劳力的服务都不要工资,真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是否有不良企图,比如说傍上郡主当金龟婿之类的。
呸呸呸,一想到“金龟婿”三个字,我心里更郁结了,我跟萧尘落可是有婚约的,我休了他倒没什么关系,但万一他和郡主情投意合,踏上了郡马的康庄大道,回头一纸休书把我给打发了,传出去我该多丢人!
【打击情敌的妙方】
“微微,你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夜巡副队长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他当然得担忧,明锦晨吩咐每晚腾云山至少得巡逻三遍,三遍哪!光是马不停蹄地走都需要两个时辰,再加上走在最前头的我由于思考人生的战略决策而放慢了脚步,这样看来今晚的巡逻,非得忙活到深夜才能罢休。
我对于因个人的婚姻感情问题拖累了大家的进度实在感到万分不好意思,于是将各位弟兄召集到一起,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各位腾云山的父老乡亲们,由于腾云道人寿宴在即,腾云山决定加强警戒,这本无可厚非。只苦了各位弟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分内工作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对于你们这些被抓壮丁过来的,我感到万分抱歉和同感,因为你们的队长我,也是被抓来的。”
一片抽泣声响彻山谷。
我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腾云山本来就有自己的特聘巡逻队,而腾云山里面的人,说实话,也根本没几个是武功差到需要各位保护的。各位难道没有想过这是上层领导同志故意来整我们吗?各位难道没想过要反抗吗?”
弟兄们顿时热泪盈眶,口号震天:“支持微微,支持微微!”
我无可奈何地揉脑袋:“低调,低调!”
待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循循善诱:“他们以夜巡缺乏人手为由将我们绑来,而实际上腾云山的守卫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如果能证明他们的能力足以抵挡任何威胁,那也根本不需要我们这批人了,我们就可以直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爱干吗干吗去。怎么样?”
台下无异议,台上就执行。
在我的周密安排下,众人兵分四路,浩浩荡荡地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而我,去厨房偷了一只烧鸡,坐上了山顶那块石头……
废话,好戏不看白不看,况且还是自己亲手导演的戏,当然要亲眼旁观才够味。
沉寂的腾云山,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响起极轻的脚步声,似乎有无数人轻手轻脚地靠近。这声音迅速惊动了山脚的守卫,几乎就在瞬间,从腾云山山脚开始依次往上,火把次第点亮,对于夜袭者,他们向来都能处理得冷静细致,有条不紊。
我笑眯眯地看着底下一片忙碌的景象,掂量着此时弟兄们都应该回家哄老婆抱孩子了,打了一个大哈欠,真是良辰美景。
本该是静谧的夜,却很不适时地传来一声轻笑。
我猛然警惕起来,难道是小把戏被识破了?急忙往四周看的时候,却只剩下疏离的风声。我自嘲地撇撇嘴,继续啃我的烧鸡。
明锦晨,我和你无冤无仇,是你自己逼我的……这就叫落草为寇,逼良为娼!
想想又觉得不对,最后那个词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不过说起来,我之所以那么倒霉,还不是因为那个凌烟郡主!
数日前的一个深夜,江南的荣亲王府,突然出了一桩灭门惨案。
凶手是凌烟郡主的未婚夫年余旭,他设计火烧亲王府,大火顺风蔓延,火势之烈从所未见。除临时得到授命秘密出行的荣亲王外,他的三位夫人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仆从侍婢无数,全部毙命。大火一连烧了两个时辰,还是半夜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火浇熄,人们才敢接近。到达现场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富丽堂皇的荣亲王府,如今却凄凄惨惨,怨魂不散。一夜之间,多少如花似玉的人儿,空余焦骨。
当年荣亲王疑心极重,为了自己的权势不受威胁,不惜亲手设计了一连串冤狱,牵连无数。在这场动乱中,年余旭的父母被斩首,家族里十五岁以上男子被流放。年余旭因年幼逃过一劫。如今,他终于来复仇了。
在纵火之后,年余旭突然不知所踪。
唯一幸存的凌烟郡主,当人们在佛堂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蜷着身子捂着脑袋惊恐地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佛堂离府内各位家眷的住所极远,中间又隔了一条人工河,所以大火纵然肆虐,却偏偏保住了那个偏安一隅的地方。
说到底,年余旭纵然残忍,还是对自己的未婚妻有怜惜之情呢。
凌烟郡主却因受惊过度,从此失忆。
荣亲王不愿女儿再受到任何伤害,遂将女儿交到四大家族的手上,由武功最高的萧尘落贴身保护。
可惜郡主虽然失忆,却偏偏没忘了自己是谁!几乎我们所有人,都被她欺压得苦不堪言!
“这就是萧尘落最近的艳遇全过程咯。”我撇撇嘴角,一脸愤愤。
身边的梦蝶仙子却噙着诡异的笑容点头:“喔,我明白了。”
我的心里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外加不良预感:“你明白什么了?”
她邪邪一笑:“我懂我懂,惹谁都好,千万别惹吃醋的女人,不然酸味满天飞,谁受得了?瞧你……”她又疼惜地捏捏我的小脸,“几年没见,你居然成功地成长为一名怨妇,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承认我被“怨妇”两个字刺激到了。人家一未婚的妙龄少女,居然被你说得连跨两个境界,修炼得再高一点,就要以泪洗面化成望夫石了……
就此打住!
我愤愤地一甩袖子,准备摆一个洒脱的POSE走人,结果被梦蝶仙子抓住了:“哎哎,别走,我这次远道而来,可是特意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你难道不想看看?”
我立马回到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双眼放光道:“什么礼物?”
我知道三大山庄之一的梦蝶山庄以纺织品著称于世,那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梦蝶出品,必属佳品!很多江湖人士都以千金一求却求而不得,要想买到梦蝶山庄的衣服,除了必备的银子外,还需要爆发的RP。
所以我根本就是明知故问,顺便试探一下梦蝶仙子是不是有良心。
果然,梦蝶仙子道:“我给你带了一件冰蚕丝制成的衣服,用五色神芝的汁液浸染,由最好的裁缝裁剪定样,由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上云纹,穿上我这件衣服,包你打败情敌,抢回老公,还可以制造机会出墙哦!”
虽然我对出墙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嘴角的口水明明白白表示了我对这件衣服的渴望。我激动地摇着梦蝶仙子的肩膀:“梦蝶哇,你就是我亲姐姐!”
梦蝶仙子撇嘴:“只是亲姐姐吗?”
“不不不,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我睁着眼睛说完这句瞎话之后,毫不脸红地伸出一只爪子,“衣服呢?”我得赶紧穿了去打击情敌。
梦蝶仙子淡定地看着我,似乎很享受我心急如焚的表情:“这样一件有价无市的宝贝,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将它装在行李包里带来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给我!
梦蝶仙子掰了掰手指,道:“衣服在梦蝶山庄广告部的手里,最多过两天便到。从梦蝶山庄到腾云山,他们一路走一路为这件衣服从材质到功效到适宜人群做了全方位的宣传,并且宣告江湖这是送给凌微微女侠的礼物。”见我目瞪口呆,她又补充道,“这可是最新的商业策略!不仅借你凌微微的名气宣传了这件衣服,也提升了你的知名度,这叫双赢,你懂吗?”
双赢你个大头鬼!这一路山贼土匪多如牛毛,你们还那么高调……我双泪横流,我就不应该对梦蝶仙子的道德品质抱太高的希望!这不明摆着耍我嘛!
【吃醋女人的威力】
前几天偷懒不去练剑,萧尘落还会对我进行思想教育,这几日干脆懒得管我,我也乐得清闲,日上三更时啃着一只烧鸡,逍遥自在地在腾云山闲逛。
路过练武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嘴里的鸡腿震惊得掉了下来。
我用油腻腻的爪子揉了揉眼睛,事实证明,我不是在梦游!
那好,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况?
萧尘落居然在手把手地教凌烟郡主使剑!
我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教我的时候都不过只是指点一二,从来没有靠得那么近,那么有耐心!
萧尘落很快就发现了躲在树后面的我,大方地向我打招呼:“微微,凌烟郡主可比你有天分多了!”
我无力摆手:“我就一路过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凌烟郡主停下手中的剑,挑衅地看着我:“凌微微,我真想不通,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居然还成了江湖有名的女侠,真是笑话!”
我都没有对萧尘落这种严重违反社会风气的不良外遇行为表示抨击,你搀和个什么劲儿。
面对突如其来的刁难,我实在没有心情笑脸相迎,冷冷道:“郡主,世界上您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微微不过是一介草民,女侠的称号实不敢当,郡主若是想要,拿去就是。”说罢,手指轻轻往空中一掷,一枚令牌便到了凌烟郡主的手中。
自从武林大会一举成名之后,各门派给我的荣誉令牌都装了一箱子,我通常是凭兴趣爱好和场合自由佩戴。有些戴厌了,就送人或者卖废品。扔给凌烟郡主的这一枚,刚好是我准备处理掉的,这回正好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凌烟郡主对我的人情丝毫不感冒,反而气急:“凌微微,你……”
我眼神一凛:“恕不奉陪。”随后双足点地,瞬息之间,便凌空而去。
穿越一片深山密林时,身后突然传来诡异的树叶声响。我警惕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但心里却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人跟踪了。
我极其不屑地“切”了一声,敢跟踪姑奶奶我,你是不想活了!江湖上哪个不知道我凌微微最擅长的就是逃命!啊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轻功。
想要抢劫我的新衣服?没门!
不过话说回来,经过几日的巡回宣传会之后,梦蝶仙子送给我的礼物,终于到达了腾云山。
梦蝶山庄广告部还特意为这件衣服举行了一场隆重的交接仪式,敲锣打鼓之后,我捧着那盒子在台上雕塑似的听着梦蝶山庄发行推广部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件衣服横空出世的历史意义,从正午讲到黄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小便宜万万占不得!
好不容易捧着宝贝一瘸一拐走在了回屋的路上,迎面却碰上了练完剑的凌烟郡主与萧尘落二人。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想到这里,我立刻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凌微微!”
凌烟郡主,你是有顺风耳千里眼吗?还是你早已料到我会走这条路,特地在这里守株待兔?不然这么远的距离你都能发现我,没有道理啊!
既然人家郡主都开口了,我只好灰溜溜地走上前:“参见郡主。”
凌烟郡主根本就不正眼看我,反而对着身旁的萧尘落巧笑倩兮:“听说梦蝶山庄缝制的衣物天下无双,凌烟虽然贵为郡主,却从来未得一见,更别提拥有它了。萧大侠神通广大,想必一定有办法吧?”
萧尘落想都不想便道:“微微,把你手里的这件衣服献与郡主吧。”
我凌微微不是圣人,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更何况我在交接台上站了整整三个时辰,你当我吃饱了撑的站在那里做义务展览?
因此我斩钉截铁道:“郡主,您这是强人所难,微微恕难从命。”
凌烟郡主香泪涟涟地望着萧尘落,一副受了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萧尘落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夺过我手里包装精美的锦盒,递给凌烟郡主。
凌烟郡主噙着泪道:“多谢萧大侠!”趁萧尘落不注意的当儿,向我丢了个胜利的眼神。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淡淡地看着萧尘落,他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既然他摆明了成心要跟我作对,我也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才是。我用力一剑刺过去:“看招!”
他轻巧躲过。
对此我并不意外,我本来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又是盛怒之下,力道与方向都把握不当,要对付他这样的高手,实在不是那么简单。
但我虽然不会武功,却精通暗器。这一剑之后本有后招,我巧妙地虚晃一剑,随之而来的是连续的三只菱花镖,直刺眉心!
萧尘落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神色,若是常人,此刻早已败于我手下。但无论我出招如何凶险,都被他一一躲过。
我和他从回廊一路打到花园,最后他一剑将我手中的剑打飞了出去,又挡开接踵而来的一长串暗器,微笑道:“有进步,但是不熟练。”
我彻底愤怒了,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同你开玩笑?二话不说,揪住萧尘落的衣领就是一顿暴打。
据说在我暴打萧尘落之时,梦蝶仙子及其同伙躲在花园后面偷看,边看边叹气,再后来她实在感触良多,特意在《江湖日报》刊发了一篇随笔,标题就叫做《论吃醋女人的威力》。后来这篇文章引起了全社会的强烈共鸣,梦蝶仙子也因此一炮而红,成为了《江湖日报》首席专栏作者,以及成功地挤掉了我的兼职饭碗……当然,这都是惨不忍睹的后话了……
【郡主失踪】
离师父寿宴之日越来越近,各位江湖人士也陆陆续续到达腾云山。我忙于安排宾客,并与之闲聊八卦联络感情,所以也没空去关心被我暴力对待的萧尘落同学与凌烟郡主的最新感情进展。
某日我正与沉雪山庄大小姐沉似玉探讨他们家族的秘制毒药迷香,突见身边一群人急匆匆向正殿奔去,心下生疑,便拦下询问原委。为首的那人眼里满是恐惧:“微微姑娘,不好了,凌烟郡主失踪了!”
我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不费吹灰之力战胜情敌,哦耶!第二反应才是,腾云山防守向来严密,她身边更是高手围绕,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缘无故地消失?
难道,年余旭杀心又起,还是将她掳走了吗?
我的心里一阵发冷。我并不是担心凌烟郡主的安危,只是荣亲王已经将她托付给了我们,若郡主遇到危险,便是腾云山保护失当,是大罪。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我赶到正殿时,萧尘落坐在桌边,呈沉思状。那边,一向头脑清楚的明锦晨在不停地来回踱步,剩下的众人,皆神色慌张,议论纷纷。
我走到萧尘落身边坐下,问:“怎么回事?”
萧尘落看了我一眼,冷静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我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郡主得到本属于我的那件衣服后,极其喜爱,经常穿着它在市集上游玩。由于那件衣服实在是太有知名度了,大家一看,哇,梦蝶山庄的新品上市,那衣服的主人必定就是凌微微了!凌烟郡主也不否认,最后干脆打着凌微微的名义四处乱逛,又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武功,在各种擂台上下战书,打输了就撒泼耍赖。
今天清早,郡主又出了门。当然,身边照常有六个顶尖高手贴身保护,却没想到会在今日栽了跟头。
没有任何危险征兆的集市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他的武功极其高强,郡主身边的六个高手都是在瞬间毙命,而郡主也在下一秒,被黑衣男子掳走,无声无息。
这一切,还是被八卦小分队的几名队员打探到的。
我承认我是一个非常没有同情心的人,凌烟郡主冒我之名做了那么多毁我名誉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通知我。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找的活该!
萧尘落突然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微微,你平素可否有什么仇家?”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黑衣男子也许是我的仇家,却将凌烟郡主误认成我,故而将她劫走。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被我推翻了。与我结仇的人固然不少,但都不会弱智到把我这个人弄错的地步。
所以我毫不客气地说:“我的仇家多了去了,但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把我认错。”
萧尘落大概听出了我话中的不满,叹气不言。
突然外头一阵骚乱。我站起来,只见一人慌慌张张冲进门,手里举着一张纸条,上气不接下气道:“腾云山正门匾额被一把飞刀钉住,刀尖上插着这个!”
萧尘落扬手,示意他递过来。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仅仅看了一眼,浑身血液瞬时冰冷!
“交出流云璧,留她全尸。”
萧尘落皱眉:“可否看清来人模样?”
“属下无能,连他如何出手都未看清。”
萧尘落翻来覆去看那几个字,眉头渐渐深锁。
这下毫无疑问,就是冲着我来的。
流云璧本是白夕川心爱之物,他临死之前将其赠送给我,我一直随身携带,片刻不离。
而说到流云璧,便不得不提到幻灵杖和玲珑心。流云璧使人不老,幻灵杖号令天下,玲珑心可解百毒。而我,恰好是世界上唯一拥有玲珑心的人。
这传世三件宝物,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若同时拥有这三件,便是富可敌国。故而江湖上想占有它们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我一直行事低调,生怕某天被人抢了流云璧之后暗杀了。而凌烟郡主招此横祸,实在是因其太过张扬。
萧尘落沉思良久,像是作出极为艰难的选择一般:“微微,这次就拜托你了。”
我下意识后退三步:“干、干我什么事?”
萧尘落沉下脸:“你自然明白,我无须多言。”
我低头不语。依我看,这只怕又是墨莲教的把戏。
纵观中原武林,腾云山与千仙宫二分天下,另有八大门派四大世家三大山庄,皆为名门,和平于世。
中原之外,南有祈剑岛,为天下剑法集大成者;北有墨莲教,历来对中原武林虎视眈眈。
墨莲教从未停止过对中原的觊觎。只苦于他们的特殊体质,他们不可在中原停留过长时间。
若是中原侠士,不可能连我都认不出来,此为其一;他没有经过充分调查就匆忙下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所剩时间不多,而墨莲教的人由于他们的特殊体质,不能在中原停留过长时间,此为其二。
凌烟郡主在那群人手里,每拖一秒,便多一分危险。
他们既然很快就发现她身上并没有流云璧,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擅自取出“玲珑心”。对他们来说,多杀一个人和少杀一个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最后发现手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凌微微,那又如何?
萧尘落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凌烟郡主。可以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流云璧,也许还有玲珑心。念及此,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我斩钉截铁道:“我不同意。”
萧尘落走到我面前,他俊美的容颜像是蒙上了一层愁雾,眼神却依然冷静而坚定。他淡淡道:“我会派人保护你。微微,我也希望你能识得大体。”
识大体……我冷笑一声,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如果我和凌烟郡主之间必定要牺牲一个人,我想,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我突然很不想,很不想面对这个结果。
我没有再说话,转身出门。刚跨出门槛的那一瞬,一把飞刀凌空而来!
幸好我暗器功夫一流,轻巧地伸出两指夹住刀刃,利索地拆下刀刃穿透的那张纸,打开。
“若要凌烟郡主活命,凌微微独自前往,酉时日出崖,一命换一命。”
【独闯鬼哭崖】
日出崖本是腾云山弟子闭门思过的地方,平日荒芜人迹,凄凄冷冷,阴风呼啸如鬼哭,故又名“鬼哭崖”。
日出崖在民间与日落峰齐名,而实际上中原江湖称其为鬼哭崖,如此看来,此事是墨莲教所为无疑。
我既然答应过萧尘落,就绝对不会临阵脱逃。如果凌烟郡主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有那么重要,我自当俯首认输,绝不逞强。
夕阳早已西斜,鬼哭崖阴风阵阵,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凌烟郡主被捆在离悬崖极近的一棵树上,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她不敢大力挣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我不是凌微微,我不是凌微微!”
我站出来,环顾四周,大声道:“凌微微和流云璧皆在此,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如是反复几遍,遥远的上空突然传来一个古怪而机械的声音:“你终于来了,若想救人,就站到那块石头前面。”
我依言而行,脚踩上石头前的空地,却立刻触动了一个机关,双足被牢牢捆住,绳子那头稍一用力,我整个人就被死死地吊在悬崖边最高的树干上。
我极力忍着浑身血液逆流的痛楚,镇静道:“现在我已经在你手上,逃不掉的,你大可安心放人。”
我说完这句话后,四周静得可怕。良久,凌烟郡主周身的绳索突然脱落。我看得清楚,割破绳索的其实是一种极细的飞针,方向与力度都掌握得极到位。我此次落入他手,必定是凶多吉少。
凌烟郡主挣开束缚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凌微微,你也有今天!”说完便走下山崖,一路上并无陷阱,她很快就被埋伏在转弯处的高手们救走。双雪城城主叶晚秋,唐门大弟子唐叙,沉雪山庄护法沉如伤,听闻郡主被困,皆毛遂自荐与我一同前往。
我苦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自有无数人宠爱,我愿赌服输。
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他们先救走凌烟郡主,之后再想办法帮我。只可惜一切已经太迟。
吊着我的绳子突然断裂。我直直下坠,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隐藏在暗处的机关渐次启动,利箭如蝗般斜射向我。我双足被捆死,根本无法使用轻功。
我闭上眼睛,心里却异常冷静,今日只怕真的会死于非命。
就在箭镞即将刺进身体的那一瞬,脚上的束缚突然奇迹般地松开。随即有一个陌生的身影托住我,朝那边的山坡飞去。
确认自己安全后,我对救命恩人一拱手道:“多谢。”
他一身劲装,双眸深不见底,唇角紧抿,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能令他有所惊慌。
我微微笑着看他,问道:“萧尘落派来的?”
他不置可否地摇头。
“那……明锦晨?”
继续摇头。
我不死心,再问:“难道是‘大狗狗’?”
他依旧面无表情,再摇头。
我心中暗骂那三个没良心的家伙,心里却也明白了七八分,笑道:“那也多谢你一直跟着我。凌烟郡主是你放的?”
掳走凌烟郡主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将她放回去,只是作为一个威胁我的筹码罢了。再说了,那人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而飞针是从斜侧面割破绳索,方向和角度都不同。
他点头。
我嘴角微勾,剑已出鞘。他身形极灵敏,几乎是下意识地闪开,我只能将剑尖掉转方向刺向他的胸口:“你跟踪我,有何目的?”这几日一直有人跟踪我,我虽然有察觉,但不知他意欲何为,故不敢轻举妄动。
他似乎并无恶意,而我因此更生疑惑。刚刚摔下悬崖时装作无力反抗,不过是为了引他出手。
他却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人要杀你,你还是小心为好。”
我轻哂:“不过照现在看来,最需要担心的人,是阁下吧?”我的面容渐冷,“你到底是谁?”
他往我身后一指:“你暗恋的对象来了。”
难道我对萧尘落同学的暗恋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吗?趁我回头,他“腾”地一下消失了。
“微微,你没事吧?”这厮难得出现这么惭愧的神情。
“怎么,你希望我有事?”我承认我心情极度不好。
萧尘落走近了,惋惜地看着我:“微微,你最近是怎么了?”他叹气,“还是,你嫉妒凌烟郡主在我身边?”
我在心里骂了他不下百八十遍,望着他好看的脸,突然发觉他比明锦晨还欠抽。
看来他对我的表情感到很满意,终于难得好心地转移话题:“是夜云轻救了你?”
“你认识他?”
他点头:“他本是我旧识,几年前被祈剑岛抓去卖苦力的。”
我点头,怪不得那人功夫如此之高,我却对他没有印象,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中原。
“不过,”萧尘落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他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撇嘴:“他跟踪我好几天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他找谁也不可能找上你啊!”
“你知道他来找我的原因?”我好奇,所以虽然他鄙视的语气极其明显,我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他唇角微勾:“我只听说……祈剑岛最近在寻找新的掌门人。但是你放心,你绝对没有戏。”
“……”
萧尘落不过才离开片刻,腾云山已经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据说是因为凌烟郡主见不到萧尘落,在又哭又闹地折腾。
闻言我的脸顿时绿了。
萧尘落拉起我的手:“我们一同过去。”
凌烟郡主一见萧尘落,立刻扑进他怀中,呜呜咽咽故作可怜。我一口恶气堵在胸口,难道……你们俩的关系已经背着我发展到不正常的境界了?
萧尘落歉意地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此时却恰逢梦蝶仙子闯了进来。见到这番景象,她显然很生气:“萧尘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微微一心扑在你身上,而你呢?”
原来我的暗恋真的尽人皆知了吗……我赶忙拉住她:“别说了,再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梦蝶仙子一甩手:“多少有情人,就是因为没有勇气表白,最后劳燕分飞,抱憾终生,你难道也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吗?凌微微啊凌微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我抹泪。梦蝶你能不能不要讲那么大声……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周围这群人看似老实,实际上一个个都是八卦领域无师自通的天才吗?你这样说,叫我情何以堪哪……
萧尘落也抬眼看我,笑容里满是促狭之意。我刚要执行暴力,他的表情猛然一冷。
沿着他的目光我向凌烟郡主看去,顿时惊住!
凌烟郡主突然吐出几口鲜血!之后,软软地晕倒在萧尘落怀里。
萧尘落下意识地伸手探凌烟郡主的鼻息,随后转身对我道:“微微,快去请千仙宫宫主!”
【解药何在】
千仙宫宫主千目草,精通医道,午时刚率领千仙宫四派弟子到达腾云山,还没来得及休息,听完我的来意后二话不说,便随我到郡主住处。
他很仔细地为凌烟郡主悬丝诊脉,良久只听他道:“郡主怕是中毒了。”
萧尘落闻言立刻道:“不可能,郡主时刻被人贴身保护,饮食也有专人看管,凶手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
千目草幽幽道:“如果我说,郡主所中的是慢性毒药呢?平日根本看不出异常,只在特定的时刻发作。”
我对毒药也小有研究,此时便上前,用流云璧的灵力为郡主疗毒。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郡主仍然没有醒转。
千目草叹气:“微微不用白费功力了。这绝非普通的毒。”他的声音冷下来,“此毒一旦发作便蔓延极快,三天内没有解药,则郡主必死无疑。”
“那究竟该如何是好?”萧尘落纵然冷静绝世,此刻也不由得焦急。
千目草一字一句道:“依我看,若要解毒,唯有找到下毒之人。”
可是年余旭早已不知去向,又该如何去寻。
纵然配制解药的希望渺茫,千目草依旧与我探讨至深夜。
而我的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疑惑,郡主所中之毒,究竟是怎样引发的?
第二天我在书房翻查药典,拟了一个方子给千目草过目之后,他提笔改了一味药,道:“微微不愧是腾云道人的得意门生,这是目前最好的解药了,却不知效果究竟如何。”
这个方子有几味药极难寻,我好不容易才将它们集齐,之后用小火慢煎。
药香逐渐弥漫开来。梦蝶仙子过来陪我,顺便表扬我为革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绝不徇私报复情敌的高尚情操。我专心用竹扇扇着火,顺便对梦蝶仙子表明了我无视的态度。
寒风料峭的冬日,我的额头上居然全是汗珠,抬起头才发现,早有一人在我面前驻足良久。
居然是唐门的大弟子唐叙。
我向他打招呼,道:“凌烟郡主中了毒,公子是唐门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可否与微微一道设法解毒?”
唐叙冷冷一笑:“凌大女侠有所不知,唐门只会杀人,从不救人。”
“哦?”我端着药站起来,“既然如此,微微便不强求。告辞。”
凌烟郡主用药之后,却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碗药灌下去,吐出来的全是鲜血。
连千目草都连连摇头道:“此毒终无解,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早已派出八卦小分队四处寻觅年余旭,至今仍杳无音信。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距离凌烟郡主毒发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我丝毫没有放弃寻觅新的药方,虽然心里早已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萧尘落来到我身边,声音里满是怜惜:“微微,这几日,可苦了你了。”
我一见到他就没好气:“还不是为了你家亲亲郡主!”
他揉揉太阳穴:“微微,别使小性子。”
我嘟嘴,却看见他眉眼间满是疲惫。这几日我心烦意乱,他又何尝轻松过。只好叹口气:“罢了,我才不跟你计较。”随即转身出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二天夜晚我终于又配出一种新药,决定赶紧给凌烟郡主试试。
门口的守卫见了我,道唐叙公子前来探望郡主。
我点头。这本是好事,我却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唐叙今日对我说的那番话?
突然我猛地醒悟过来!脸色大变!
果不出我所料,郡主房间前的三大高手已经全部倒地。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是那种瞬间毙命的毒药。
我的心跳越发剧烈。
“你应该记得我的。”一个男声,似乎在哪里听过。
“年余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郡主居然醒了,虽然声音极其虚弱。
“因为你该死。”那个声音突然咬牙切齿起来,“若不是你,我们全家就不会遭此厄运!我爹娘对荣亲王府忠心耿耿,却被诬陷图谋不轨,最后含冤而死,他们所遭受的一切,我都要你们加倍地还回来!”
“住手!”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我不由庆幸自己的出手速度。几乎就在一瞬间,电光火石,横在郡主颈项上的那把匕首已经飞出。
“年余旭”缓缓回头。身后是面如死灰的凌烟郡主。
我笑道:“事到如今,你可以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了。唐叙。”
我一直在想,年余旭放过凌烟郡主,也许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心存怜惜。而事实上,是我错了。
他是为了更深地报复。他给凌烟郡主下毒,是想看着她在爱上自己的同时,却慢慢死在自己的手下,让她承受双倍的痛苦。
可惜事有变故,凌烟郡主居然将他忘记了。而唯独只有她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情绪激动,体内的毒素才会渐渐发作。
所以后来他找到了一个时机,不动声色地让她再次见到他。
当日掳走郡主的,便是年余旭本人。而他制造的所有证据却都指向墨莲教。我曾数次几乎死在墨莲教手下,心有余悸,从未生疑。
事实上,他不仅要凌烟郡主的命,也要流云璧和玲珑心。
直到凌烟郡主突然恢复记忆。
前日在鬼哭崖,掳走郡主之人并未真正出现。出现的只是他早已设置好的声音。他在崖前制造了许多机关,稍有不慎,便会坠崖丧命。若是墨莲教的人,连鬼哭崖的名字都弄不清,又如何能如此悉心准备。
而他随叶晚秋和沉如伤前去救郡主,不过是更加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郡主回来后不久,毒药便开始发作。
我一剑刺向唐叙:“看招!”
他似乎早有准备,出手狠辣到位,不出三招,我的剑已凌空飞出。
“凌微微,你认输吧!就凭你那点功夫,足够在我剑下死一百回!”见我面色苍白,他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爽快。”
“你难道不想要凌烟郡主的解药?” 他嘴角依旧挂着笑,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你想怎么样?”
唐叙邪邪一笑:“其实要救凌烟郡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能不能救活她,就得看你了,凌微微——”他的眼神冰到发寒,“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我心想,唐叙你不用这么充满希望地看着我,我绝对没有这个勇气,你找我当冤大头绝对失策了,我凌微微生性胆小,爱好是事不关己,特长是临阵脱逃,一听见这么恐怖中带着威胁的话,直接就准备摆好架势偷偷开溜了。
可是!就在此时!
“微微——”只听身后那声悲恸又绝望的呼喊,我那颗幼小的心脏开始默默地流泪。
因为我也非常悲痛欲绝……梦蝶仙子,您确定您不是故意“凑巧”赶到这里来的?
“微微,你答应他什么了?”梦蝶仙子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要啊……”
我悲痛欲绝地望天。经梦蝶仙子这一吼,我已经听见各路人士朝这边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我又碰到这么入戏的观众,我能不咬牙切齿地演下去吗?!
我一咬牙,悲壮道:“只要能救她,任何方法我都愿意!”说完默默低下头,为自己说出如此违心的话感到肉疼。
突然四道铁索从天而降!以完全不可能的速度缚住唐叙的手脚!萧尘落,慕容祭,以及另外两位师兄牢牢擒住铁索,唐叙完全动弹不得!
萧尘落冷冷地道:“唐叙!救活凌烟郡主,饶你不死!”
唐叙自信地笑了,好似就算四面楚歌,局势也仍然牢牢掌握在他手心:“这种毒,我也没有解药。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解药,她很快就会死在你们面前!到时候……”他满意地环顾四周,欣赏着众人惊恐的表情。
他又看了看我,“凌微微,你是真的愿意救凌烟郡主?”
我豪放地点头,一副任君宰割的架势,其实心里早由流泪变成了流血:“鬼才愿意,你全家都愿意!”
唐叙笑得更开心了:“凌微微,你可愿意为凌烟郡主换血?”
【寿宴伊始】
众人齐齐将希望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
唐叙,你临死还不忘拉上一个替死鬼!
静谧的空气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悲鸣:“凌微微啊……你就要这么死了……呜呜呜……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给你烧纸的……”
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噪音的发起者——明锦晨杀了给我陪葬。
我面上无表情,心思却转了无数。
世间的确有无数难解之毒,而且最快也最实用的方法的确是——找一个百毒不侵的人,用他的血换下中毒者体内的毒血。
我以前曾一度欷歔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奉献精神,谁知道今天的烈士一号就是我啊啊啊!
事已至此,我淡淡对周围道:“拿一把刀和一个干净的碗来。”
心里哀鸣着:“烈士啊……烈士啊……烈士啊!!!”
“微微!”连萧尘落都忍不住深深看着我,但究竟没有拦下。
尖刀仔细在火上烤了烤,搭在手腕肌肤上,刀刃依旧冰凉。
我深深吸一口气——
“唐叙,你本是受害者,当年为师怜你幼丧双亲,将你收为门徒,你身为本门弟子,非但没有放下仇恨,反而心存恶意,今日本座若不处置你,难平众怒!”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声如洪钟。
唐门长老?
长老,既然您都来了,我就不必舍生取义了吧?
我期待地望向门口,众人期待地望向门口……
只见唐门长老带着三名弟子以及满腔正义走了过来……
我对他看似白衣出尘实则像白布裹冬瓜的穿衣品位十分鄙夷,哪知这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被他记住了……
唐门长老不动声色地下令将年余旭带下去,余下的一干人充满希望地等待着他为凌烟郡主解毒……
哪知他随意地向我招招手:“你过来。”
我十分不淡定地走过去,内心哀号更甚。
唐门长老淡淡道:“你刚刚不是要为凌烟郡主换血解毒吗?现在继续。”
“……”我强烈怀疑你是蓄意报复……
众目睽睽之下,我壮烈地晕倒了……
其实我觉得吧,如果我某一天死了,一定是被气死的。
就比如说吧,我光荣晕倒之后,以腾云道人为代表的一群上级领导接连不断地来探视我。腾云道人还捋着胡子道:“微微处变不惊,舍己为人,不愧为我的徒弟。”
我气得差点儿两眼一翻倒下去。
死老头!你为老不尊!你徒弟都命悬一线了你还在看好戏!
有重要的证据表明,当我艰难抉择“割腕还是不割That’s a problem”的时候,腾云道人正不慌不忙地俯视众生,一面和唐门长老下棋……直到明锦晨催促,他才让唐门长老出来维护一个长辈的形象……据说唐门长老七日不眠不休,终于将凌烟郡主所中之毒全解。他也因此讹了腾云山无数好酒,师父心疼无比,连连说,早知道就让微微你放血了!
我气得当时就想罢工,不过是一个寿宴吗,我不干了!
反抗无效。
明锦晨塞了个红包在我手里,我激动地打开一看,是一张寿宴的演讲稿……
夜云轻找到我:“微微,你有胆有识,敢作敢为,要不我就勉为其难,推荐你当祈剑岛掌门吧……”
萧尘落在送走凌烟郡主后立马赶回,揪住夜云轻的脖子:“你敢!”最后在商讨之下,大大大师兄慕容祭被我们阴谋拐卖到祈剑岛,反正他没有暗恋对象,武功又高,祈剑岛掌门的位置正适合他。
寿宴当天。
我纠结地捏着演讲稿站在主席台上对台下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OH MY GOD,人称错了。
我立刻改口:“各位宗师长老掌门人,今天是我们伟大的腾云道人的寿宴……”
从远处看,腾云山一片喜气洋洋。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寿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