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苏墨白
“很久之后我都不懂得时光对我们的意义,也许时光就是让我们看清,并不是一切都是美好的。也会有人在受伤的时候蹲下哭,比如你和我。”
苏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导演刚喊了OK,他念着男主角的台词,神情惆怅又自然,他拥有比那个新生代的男偶像更优质的演技,只是演技再好,那个位置也终究不是他的。
电影是个新锐剧作家的作品,极为神秘,卡机这么多天从没看见她来过,只知道她是一个女生,年纪不大,写的东西却让人肝肠寸断,剧组里对编剧的好奇不亚于男女主角的绯闻。我拿着盒饭和苏念坐在一起的时候,天空很蓝。
已经是下午三点,盒饭早就冷掉了,我找人要了热水先让苏念喝了暖胃。喝完水,他和我说:“陆程心,你不好好上学总跟着我干什么?”“我哪跟着你了,我就不能来当群众演员?再说我还是学这个的。”
那天下午我和苏念扮演人生中不知第多少次的路人甲,可苏念仍旧演得很认真。认识苏念以后我再看周星驰的《喜剧之王》的时候,那么拙劣的演技,那么搞笑的剧情却再也看不出一点欢乐,泪从眼角流出,欢笑的电影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哭得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从苏念身上我只学到了一件事情,这世界上最搞笑的喜剧恰恰是人生中最凄惨的悲剧。我们被伤害德麻木,才会笑的那么酣畅淋漓。
下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坐在苏念的小摩托车后面闻着浓重的柴油味,固执地让他送我回学校。
路过天桥的时候,我和苏念说:“你看天桥上还有乞讨的呢。”
苏念笑道:“我多倒霉讨到你。”
戏剧学院门口,苏念说:“进去吧,明天别去了。好好学习,有学历比什么都强。”
我冲着苏念吐了吐舌头:“我乐意!”
看着苏念的小摩托离开,我转头回了学校。月光顺着树的缝隙洒了下来,顺着斑驳的月光往回走,还没走到宿舍,苏念的短信就已经发了过来:“晚上回去早点睡,别当夜猫子。”看着手机我的回复仍旧还是一个字:“好。”
认识苏念那年我十五岁,离家出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遇见苏念,这个从小就梦想着当演员当影帝改变自己一生的少年在天桥上吸烟,面前摆了一个铁盒,里面零星散落着几毛钱,饿了两天的我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乞讨,却终究被他捡回家。十五岁那年的夏天,苏念出现在陆程心的生命里,没有那么多意外,也没有一见钟情,只是他拉起我手的一刻,我老老实实和他离开,一切仅此而已。被父母找回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后来我去苏念家找过他,他和我说:“找我干什么,也不是没有家。”
只是我却一直固执地跟着他。总是怕所有人都抛弃我以后这个少年也离开我的生活,从十五岁到现在整整三年,从一个高中生已经成长到了演艺学院大二的学生,而苏念却仍旧还是那个小临演。
回到宿舍事物时候陆长青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无非是:“出国留学。”
我想都想地拒绝了,同宿的白霜道:“陆程心,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早屁颠屁颠就去了。”
我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我明白我自己,也知道在陆程心的心里,已经没有东西能比得上那个十五岁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苏念了。
只是当我再回到他的面前时,我还是曾经的陆程心,可是他却不是曾经的苏念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生活便在一个剧场演绎,而即使在一起也只是注定NG的戏码。
临时演员的行当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也要靠竞争,毕竟跟大制作的戏就会比跟小制作的强。就像我们现在跟的这个戏,不是大制作,但是故事很好,凄美绝伦的爱情,得到与失去的的徘徊,每一滴眼泪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山风吹着少女的长发,她孤独地坐在山上,什么都没有,剧本的旁白说,对她来说也许忘记了一切,才是最好的,这样谁也不会受伤。
看着女主角上面演得凄美绝伦,我和苏念说:“要是你不记得你爱的人了怎么办?”
苏念摇了摇头:“也许会去找吧!”
“那要是找不回来呢?”
“那就不找了,记不得的即使回去,她是曾经的她,我却不是曾经的我了。”
我白了苏念一眼,说话还是这么艺腔,苏念的侧脸很漂亮,有着分明的棱角与清秀的眉眼,只是眉目间带着的沧桑让人觉得有些率为的城中。我不知道他的曾经,就像他不知道我的曾经一样,两个没有曾经的人厮守在一起,过着只有我们两个记忆的生活。
那天下午我坐在苏念的小摩托上,去承安巷子吃煎饼,大煎饼捧在手里苏念吃得很高兴,他总说,我妈摊煎饼比这个还好吃。
我说,我妈从来没给我做过饭,即使做过估计也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手环着苏念的腰,觉得生活就这样最好,我做着苏念的陆程心,他做着我的苏念。
下车的时候苏念依旧是那句话:“没事好好学习,别跟着我,一个女孩想什么样子。”
“唠叨,快回去吧!”
顺着梧桐树往学校走,听着清朗的声音念着海子的诗歌: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砍柴、周游世界。
只是生活终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新戏是个古装剧,那个小丫鬟掉进河里的时候,我正给剧中的老佛爷捶背。其实水不深,她足可以自己爬起来,只是一个侍卫英勇地跳了下去,他们是一起上来的,侍卫是苏念,丫鬟却不是我,很久知我我都记得她的名字,宋希瑶。
宋希瑶不会水,被苏念拉上来的时候,满脸的脏水,表情十分痛苦,苏念对我说:“陆程心,去找点热水。”
这样的夏天,剧组里只有冰水,我拿着塑料杯子找了许多人,终于花了十块钱才要来一杯,苏念你以为你每天喝的热水都是我轻而易举地给拿回来是吗?其实不是,陆程心也只是陆程心而已,没人会认为一个陌生人施舍那么多。
宋希瑶喝了热水之后好了许多,但是戏却不能再上了,知名演员NG一百次都是天理,群众演员NG一次的命运就是被裁掉,还好苏念这么多年在临演的圈子里已经积累了一些人脉,他不用走。
宋希瑶离开的时候,苏念说:“你要是想上戏给我打电话,我帮你介绍。”
那时我站在他身边,宋希瑶却红着脸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能帮我要一张清源的签名吗”?
苏念一愣,从宋希瑶手中接过已经湿漉漉的本子。清源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当红偶像,每天都有很多FANS来看他演戏,而他也耍足了一个大牌该耍的一切,站在FANS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林家阳光大哥哥,对待剧组的人员却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果不是名气,那样的演技真的不敢让人恭维。而这部戏里苏念是他的替身,会替他跳崖、替他骑马,除了露脸,这个大明星不愿意做一切会让他受伤的事情,而那些飒爽的英姿,战场上的厮杀永远只有苏念留下的背影,仅仅是背影而已。
把清源签好名字的本子还给宋希瑶,苏念看着她离开,只到导演喊:下一场准备,他才往回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念叨着那句,还真是孩子。
那天晚上我们吃完盒饭才走,明天还有去赶那个偶像剧,据说快要大结局了,因为导演对剧本的保护,演员也只字不漏。而这部小成本的电影却在天才编剧的手下被媒体炒得轰轰烈烈,甚至有小报极力挖掘着编剧的过往:不长的头发,清清瘦瘦的样子,低着头,像是个受伤的布娃娃。报纸上说,这部电影和曾经轰动一时的青春片《末夏终年》出自一人之手。
报纸一下子被白霜夺走,看着报纸上的女孩,白霜道:“靠,这人长得真空洞,陆程心,你说她怎么这么强,怎么就能写出那些肝肠寸断的故事,让人看了欲罢不能呢?”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看过几遍《末夏终年》,却终究没有明白一次,因为我看的不是那些主角们的痛彻心扉,而是在某个转角寻着苏念的影子,找了三遍才找到那个徘徊在众多路人甲之间的他,仅仅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很久之后在翻看曾经我和苏念所演绎的故事时,我已经一贯去看每一个人,他们的侧脸、背影,总怕哪一个侧目与苏念的便是永不相见的结局。
戏是下午才拍的,苏念跟我说中午再来接我,还不知道这次又会是扮什么,尸体、路人甲,或者是看不到脸的咖啡厅的角落情侣。
但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和苏念在一起,演什么都行。
因为我的固执,陆长青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他说我无可救药,说我不知廉耻,为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放弃那么多,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又或者说我从没有懂事过。
只是陆长青并不知道,我并非天生早慧,有些东西都是他教给我的。十五岁那年,我在饭店外看到一个小男孩叫他爸爸,他眯着眼睛举起那孩子笑得像个傻瓜,只是我长到十五岁,他冲我笑的次数还没有那个下午他和那个优雅的女人和那聪明小男孩在一起的多。
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和母亲是天作之合,我们的家庭是最幸福美满的,可能所有的都没错,只有我错了。十八岁那年,两个因为家族联姻而牺牲个人幸福的人,终究在婚姻的道路上分道扬镳,法官让我选择要和谁过的时候我摇了摇头:“我谁也不要。”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一对并不相爱的父母才发觉,十八年来,在他们的明争暗斗中,还有一个我存活在其中,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已经有了自己的脾气秉性,那般薄凉,而塑造这一切的正是他们。
十八岁那一年,久违的父母的关心一同将落在我身上。他们关怀我,爱我,给我最好的一切,希望补偿那些我是去的东西,只是我依旧固执地上演艺学院,依旧固执地跟着苏念。我明白苏念这个出现在我人生中最灰暗日子中的少年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耀眼的一抹亮色。而我坚信我会守着这抹亮色走得更为长远。
陆长青的新妻子坐在我眼前的时候咖啡刚冷掉,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知性优雅,有着和我母亲一样凌厉和聪慧。
说了很多,无非是让我听陆长青的话,出国留学,我仍旧低头沉默不语。她说,当演员固然好,可以获得万人瞩目,但是真正能站在最高点的有多少,演员这条路无疑是百万雄师过独木桥。
我依旧沉默。
苏念来戏剧学院找我的时候,我们正在排演话剧,我扮了《雷雨》里的四凤,一个注定没有好结局的人物。扮演周萍的演员是大三的学长,排练的第一天他就和我说:“陆程心,你有男朋友吗?”
“有。”我没再说别的,努力地去诠释四凤的悲凉。
苏念,你看,陆程心并不是没有人追死赖着你的女孩子,只是有些东西,你给我的别人一辈子都给不了。
没有说话却吃了他带来的灌汤烧饼,我就是这么的没有骨气,我怕所有人都离开我以后,苏念也会离开我。我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带着我去街角的烧饼铺子吃五毛钱一个灌汤烧饼,饿了一天的我足足吃了五个,也就再也忘不掉,那样的味道,浓重,软糯,就像我面的苏念,没有华丽的外表,却终究是温暖善良的。
矛盾悲伤都化解在了几个烧饼之中,我问苏念,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她笑了笑,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摸着我的头:“没什么,你甭担心。”
我没再问,他不想说的,即使问多久,他都会埋在心里。
那天苏念有带我串了一个戏,我知道他在以这种方式向我道歉。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我给苏念找热水,倒水的大爷说:“你男朋友可是铁打的,这一天没见他歇着,到处跑戏,什么都肯演。”
我微微一笑,那话却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吃饭的时候我问苏念:“你缺钱?”
“不缺呀。”他依旧笑得那么自然。
“不缺你这么跑戏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有些没好气。
苏念一笑:“没事,我年轻,这点事算什么。”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我又坐上了那辆小摩托,不同的是,以前没有头盔,现在却有了一个粉红色的,我虽然也带着正好,可是心却总是有种很疼你过的感觉。
也许是发现我一路上都没说话,下车的时候苏念说:“陆程心,你怎么了,要是有事你说行吗?别这么憋着,我看着心烦。”
“我能有什么事,我高兴着呢。”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苏念抓住了手。
演艺学院的操场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在一起喝酒?喝了一口,我看着远处的天问苏念:“为什么不是我。”
苏念一笑,在一起四年,他明白我在问什么:“陆程心,你太坚强,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坚持你自己的一切,你就像一只坚强的刺猬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
风吹动我的长发,眼角的湿润被吹的干涩,我淡淡的笑着,什么都没说亦什么都说不出,苏念你知道吗?再坚强的刺猬也会为了心爱的人留下一片柔软的地方,她缩紧自己也不过是故作坚强。九点的时候苏念的电话铃响起,随着伍佰的《泪桥》的嘶哑声我起身离开。那是宋希瑶专属的铃声。
上高三的宋希瑶每天都要苏念接送,两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而我在他们之间多余得像个第三者
回去的路上雨下了起来,瓢泼大雨中,我仍旧顺着那排梧桐树往学校里面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我突然想起《末夏终年》中齐落写的旁白,我永远都以第三者的姿态生活在你身边,承受着谩骂,承受着侮辱,承受着所有人的白眼,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怕你对我的视而不见。雨淋湿了衣裳,淋湿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才早上六点,铃声是《白桦林》,是苏念的特定铃声,只是说话的却不是苏念:“陆程心…..你快来,求你了,你快来。”宋希瑶的哭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一股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就连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真么了?”
苏年来戏剧学院找我的时候,我们正在排演话剧,我扮了《雷雨》里的四凤,一个注定没有好结局的人物。扮演周萍的演员是大三的学长,排练的第一天他就和我说:“陆程心,你有男朋友吗?”
“有。”我没再说别的,努力地去诠释四凤的悲凉。
苏念,你看,陆程心并不是没有人追死赖着你的女孩子,只是有些东西,你给我的别人一辈子都给不了。
没有说话却吃了他带来的灌汤烧饼,我就是这么的没有骨气,我怕所有人都离开我以后,苏念也会离开我。我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带着我去街角的烧饼铺子吃五毛钱一个灌汤烧饼,饿了一天的我足足吃了五个,也就再也忘不掉,那样的味道,浓重,软糯,就像我面的苏念,没有华丽的外表,却终究是温暖善良的。
矛盾悲伤都化解在了几个烧饼之中,我问苏念,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她笑了笑,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摸着我的头:“没什么,你甭担心。”
我没再问,他不想说的,即使问多久,他都会埋在心里。
那天苏念有带我串了一个戏,我知道他在以这种方式向我道歉。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我给苏念找热水,倒水的大爷说:“你男朋友可是铁打的,这一天没见他歇着,到处跑戏,什么都肯演。”
我微微一笑,那话却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吃饭的时候我问苏念:“你缺钱?”
“不缺呀。”他依旧笑得那么自然。
“不缺你这么跑戏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有些没好气。
苏念一笑:“没事,我年轻,这点事算什么。”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我又坐上了那辆小摩托,不同的是,以前没有头盔,现在却有了一个粉红色的,我虽然也带着正好,可是心却总是有种很疼你过的感觉。
也许是发现我一路上都没说话,下车的时候苏念说:“陆程心,你怎么了,要是有事你说行吗?别这么憋着,我看着心烦。”
“我能有什么事,我高兴着呢。”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苏念抓住了手。
演艺学院的操场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在一起喝酒?喝了一口,我看着远处的天问苏念:“为什么不是我。”
苏念一笑,在一起四年,他明白我在问什么:“陆程心,你太坚强,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坚持你自己的一切,你就像一只坚强的刺猬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
风吹动我的长发,眼角的湿润被吹的干涩,我淡淡的笑着,什么都没说亦什么都说不出,苏念你知道吗?再坚强的刺猬也会为了心爱的人留下一片柔软的地方,她缩紧自己也不过是故作坚强。九点的时候苏念的电话铃响起,随着伍佰的《泪桥》的嘶哑声我起身离开。那是宋希瑶专属的铃声。
上高三的宋希瑶每天都要苏念接送,两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而我在他们之间多余得像个第三者。
回去的路上雨下了起来,瓢泼大雨中,我仍旧顺着那排梧桐树往学校里面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我突然想起《末夏终年》中齐落写的旁白,我永远都以第三者的姿态生活在你身边,承受着谩骂,承受着侮辱,承受着所有人的白眼,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怕你对我的视而不见。雨淋湿了衣裳,淋湿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才早上六点,铃声是《白桦林》,是苏念的特定铃声,只是说话的却不是苏念:“陆程心…..你快来,求你了,你快来。”宋希瑶的哭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一股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就连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真么了?”
而电话那头的宋希瑶仍在哭,哭得让我心烦,:“说呀,怎么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一直念叨着,苏念,你千万不能有事……电话里宋希瑶说,她哥哥在家打她的时候让苏念看到了,苏念为了她狠狠的教训了她哥哥,她一直就觉得不好,早上苏念来接她时候被她哥哥带的人围在了巷子里,苏念被打得浑身都是血,现在正在医院,医生要他的直系家属来,她不敢联系苏念的父母,只能在这样的雾气沉沉早上打给我。
医院的急诊室里,浑身是血的苏念躺在病床上,已经做了基本处理,还要做一个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下辈子也会是个残废。
五万块钱的押金,那是宋希瑶递给我的单子,看着这张单子,我真想狠狠地抽我面前这个只会哭的女孩几个嘴巴,我是把苏念那么健康地送到她面前的,可她呢?
我身边能一下子拿出五万的人,我只认识一个。
陆长青的办公室里,我慈祥的父亲看着我,亲切地叫我的小名:“心心。”
最后我点头答应,他说得对,他是生意人,没有切实的利益,凭什么作出投资。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手术室的灯灭掉的时候,我死死地望着关得很紧的门。直到医生一句:“已经没有危险了。”那可因为苏念动荡了四年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医生办公室里,我看着面前的协议,手颤着,整整十八年从没有那么不敢下笔,写下陆程心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这辈子都没有再写过比那张同意手术书上更端正的“陆程心”。
我是一个人离开医院的,没有告诉宋希瑶,我也并不想苏念醒来的时候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我,而我知道他也不会那么做,回去的路上,眼泪顺着眼角滴在青石板上,走了许久才到家。
陆长青说:“心心,别恨爸爸,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就像他的新妻子和我说的,世上没有会伤害自己女儿的爸爸,只是他用特殊的方式保护着我,但对我来说,那样的方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般的疼。
而我和陆长青的交易便是:我出国,他出钱。
出国前,我没有再和苏念联系,偶尔从仁爱医院路过,总是坐在马路对面看,总想着他会在医院里的某个角落也看着我。
飞机起飞的时候,手上的画册介绍这编剧齐落,一段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窦初开,一段段家庭与伤感的完美结合,唯美的爱情,青色的笑容,如同蔷薇的暮色显得那么的单薄无力,而我们能做的除了放手,便只有死死地牵着手,直至伤痕累累,痛彻心扉。编剧说:齐落,注定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子。
到英国的初期我无法适应这里天气,爸爸朋友的儿子林佳楠,照顾着初到英国的我。
在英国我仍旧年演艺学院,不同的却是不再念表演而是念了导演。对一部电影来说,编辑是灵魂,而导演才能左右故事的一切,悲剧喜剧。
没课的时候我便会想起和苏念在一起的日子,一起去赶戏,一起骑着那辆小摩托车到处跑,林佳楠问我是否有过喜欢的男生时,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说他叫苏念,并且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了他听。
苏念,很久之后我都记得林佳楠的一句话,也许那一刻对你来说你已经付出了你的全部,而你决定的终究是他的人生。
《极光之逝》在英国出版的时候,我买了英文版的来看,看到最后终究可得泣不成声。后记中说,这一次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忘记,只是让彼此错过或者在遇见的时候强颜欢笑,没有责难却客气生疏得让人心疼。而这对故作坚强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林佳楠来看我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的光盘是在国内买来的,几乎都是我和苏念演过的戏,尽管都是那些不仔细看都找不到的角色,但我还是乐在其中。
林佳楠比苏念更为成熟,他把我照顾得很好,给我买很多书,从国内让朋友寄来我想要的电视剧,那种呵护让我感激,却终究没有对苏念的那种执着。
“你看,那就是苏念。”我把电视里苏念一闪而过的正脸暂停给林佳楠看。
林佳楠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极为体贴的一种笑容挂在他并不俊秀的脸上恰到好处。他有苏念所没有的亲切和自然,而苏念在时光的雕琢中变得沧桑,那种沧桑是林佳楠和我这样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林佳楠问我:“你爱他什么?”
“所有。”
“那他不爱你什么?”
“所有。”
我总和林佳楠讲我和苏念的故事,总怕自己把哪一幕给忘了或者记不清楚,我说我们在一起互相扶持,以幸福的名义赖着彼此,得到的是富贵荣华之外的点点滴滴。说我并不要什么陆长青说的门当户对,这个在我年少时能给我五个烧饼吃的苏念是最好的。
飞机停在浅川的土地上时已经是两年后了,就像苏念说的一样,陆程心太坚强,走的时候我答应陆长青两年不和苏念联系。整整两年我守着一颗心等着两年后的今天我们再见。林佳楠和我说:“去吧!”两年,林佳楠已经习惯我在他身边怀念别人,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愿意等我,在我忘记苏念以后也能执着地停在他身边。
再见到苏念的时候还是在片场,如今他已经小有名气,二十几岁却有多年的临演经历,新人奖获了一大堆。老艺术家说,小伙子演技扎实;FANS说,苏念我们爱你.而真正让苏念成名的是齐落的那部《极光之逝》。
即使红了,苏念还是没有变,认真地演绎着他的每一个角色,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说,角色无大小,每一个都要好好演。
一场戏他拍得行云流水,每一个角度都是完美的演绎,我看着他,脑海里总是我们以前当临演的画面,在咖啡店的角落里当背影男女,他都要把背影表现得沧桑落寞。
下戏的时候,经纪人给他倒水,他回头的一瞬,两年,两年之后我们再见,四目相对的时候总有很多东西悄悄地溜走,聚光灯下,他那么的光彩照人,少了和我在一起的沧桑,多了成熟稳重。只是那张脸有些陌生了。
我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两年,头发有些长了。
咖啡店里,我们面对面的坐着,他为我点了卡布奇诺,这样小资的地方以前一直是他所厌恶的,而他现在能熟练地叫出它们的名字,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喝咖啡,只是这样的苏念终究不是那个和我在街角啃烧饼,为了一个角色可以等上一个月的少年了。
时光的雕琢中他越来越俊秀,只是我们的距离也长了。
坐了很久都不知道说什么,终究还是他先开的口:“两年没见了。”
“是呀,两年了。这两年,你倒是混得越来越好。”我在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和他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这两年我们之间究竟改变了多少。
他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少了距离,多了几分我们曾经的东西:“你呢,听说去了英国,读什么?”
“导演专业,以后我有戏找你拍,你可不能要钱。”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耍无赖,却终究没有眼前的轻松自然了。
他笑道:“行,你拍戏,我什么都演。”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都演的时候了。好歹是新生代的实力派呀。”
苏念“切”了一声:“少笑我,我还不知道你。陆程心,在英国没交男朋友?”
“要是找了还能回来,早在国外抱着帅老公生小混血玩去了。”
那天我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我以为很多东西都回来了,曾经的苏念,曾经的陆程心,可是为什么临别的时候你却要和我说那句话:“我快结婚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很俗的话,只是那句话如今听起来却很悲凉,你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谁这么好的福气?”
“你认识的,是希瑶。”
我一个人去了浅川的乡下,林佳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光着脚泡在清澈的水里,老伯赶着鸭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自然,苏念的婚礼就是今天,我让林佳楠为我送了一个礼物。
一盒卷带。
我以为我能靠着这合卷带换回我和苏念曾经的一切。毕竟,四年我们在一起的一切,每一部戏都被我认认真真地剪刀带子里。只是送给他的时候,已经是他的新婚了。
我还记得苏念说:“这两年一直都是希瑶陪着我,我想我也该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了。”
我呢?我陪了你整整四年。
那天下午。离开的时候,他的经纪人给他送来一张支票,六万块钱呗他递到我手上,他说:“早该给你的,希瑶说不能总是欠着你的…….不说了,说这个干什么。”
不能总是欠着我的,看着那张六万块钱的支票,我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我一直都记得在齐落的《极光之逝》里,一样有着明星梦想的夏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眼里的那种悲凉,年少时的不幸打破了它他一的梦想,在演艺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终究还是默默无名。旁白说,希望的极光,年少的梦想,只是他在努力也终究无法抓住那一触而逝的极光。
我明白《极光之逝》是齐落专门为苏念写的,对苏念来说,他和剧中的夏越一样,在眼角的位置有着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
我在老屋里翻看我和苏念的皂片,每一张都带有我们年少时的青涩,年少时的痴傻,我知道这么多年苏念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着纯熟演技的他只能扮演坏人或者扮演只有背影的路人甲。任是哪一部戏都不会要一个面带刀疤的男孩当主演的,尽管那并不是他的错,年少时因为妹妹走失,愤怒的父亲冲他扔来的茶缸他没躲过,留下的却是一条不可磨灭的伤疤,因为这道伤疤他守住了他的家,如果有一张没有缺陷的脸他也能星途坦荡的。你看现在多好,苏念做了整容手术,那条碍眼的伤疤没了,我就像他脸上的伤疤一样离开了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他所有的光芒和辉煌。
而促成这一切的都是我,我亲手签了那张整容手术同意书,也许就像林佳楠和我说的一样,也许那一刻对你来说你已经付出了你的全部,而你决定的却终究是他的人生。
电视里的苏念挽着宋希瑶的手笑得很开心,记者问他:“苏念,为什么这么早结婚?”他微微一笑,说:“这些年都靠她陪着我。”
主持人说:“苏念因为青春片《极光之逝》成名,电影里成名的夏越没有抓住一直陪伴他的云杉,电影外王子却牵着灰姑娘的手走进殿堂…….”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灰姑娘并非电影中守着夏越,一直给他勇气,却在他得到辉煌的时候默默离开他的生活的云杉。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宋希瑶清淡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我想这么多年,她也许忘了一些事情,也许没忘,只是忘或不忘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和你在一起很幸福,而那些事情就没必要再说出来,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不能总是欠着我的,只是我不甘心,苏念我想你不会不记得了,你救了宋希瑶以后总是跟我念叨那个湿漉漉的小女孩,为了找到她我几天没和你拍戏,找到宋希瑶我才知道,这个女孩远远比你想象得要聪明得多,她每天四处跑片场要来的签名然后外卖。我是花了一千块,她才同意在那部青春片的片场和你见面,而你才能再遇见这个马虎的姑娘。那顿她请我们吃的饭,那些她恍惚之间回忆起来的你所演过的喜剧,都是我交给她的。只是为了让你在临演的路上心如死灰之前重新找到希望。离开浅川的时候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把我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她,要她照顾你,要她无论如何不能在你这么虚弱,为她几乎丧命的时候离开你。不然一个那么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为什么要守着你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
只是我留下的并不仅仅是我全部的积蓄,还有我最为宝贵的你。
电影《极光之逝》中为了找回夏越的勇气,云杉带着夏越去了北极村,他们等了七天终于看见了如缎子一般耀眼于空中的北极光,北极村的老人说看到了极光的人会相守到老幸福一生。只是苏念你知道吗?在北极光的传说中,还有一个传说是看到北极光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因为极光的意思是,放弃爱你。
浅川的天气就像青春迷途里的我们总是那么飘忽不定,那天晚上下雨了,我在梦里回到了十五岁,和你在一起,看着远处的夕阳,暮色夕阳下,你牵着我的手,表情祥和且自然。
我们在一起四年,把青春的一切演绎尽了,快到结局的时候导演才说NG,原来这么久我从未不是你的女主角。
漆黑的屋子里,我在睡梦中哭泣,窗外的雨就那么一直下,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