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苏墨白
1
杜笙歌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阳光被窗帘挡在窗外,听到门铃的时候我杀人全家的心都有,本想装死就这么逃过去,却耐不住杜笙歌太执着。
蓬头垢面外加睡眼蒙眬状态的我打开门,门口正是帅气光波能把人眼闪瞎的杜笙歌,嘴角还撇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有事没事我都不欢迎你。”才要关门继续去做春秋梦,就听门口的杜笙歌好死不死道:“你没穿内衣。”
微微一愣,我瞬间清醒了!以为自己走光了匆忙去看,一低头才发觉又上当了,抬头再看杜笙歌——一样都是夜猫子,一样都是吃这碗饭的,人家的小皮肤怎么就这么吹弹可破,一掐都能出水呢?说二十六谁信,谁信!可怜我不过二十一岁,这张沧桑的脸却跟一本长篇小说一样,布满了血与泪。
一笑,把手里买好的午饭悬在我面前,杜笙歌道:“该起来了,都几点了。”说罢理都不理我,强行进了我纯洁无暇的小窝。
自从老孟同志带着林女士到小山沟里面寻找闲云野鹤的日子之后,家就被我霸占了,一个没有正常的女人家,可想而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杜笙歌皱着眉头,把桌子上杂七杂八的染料都扔进垃圾桶才回头看着我道:“你这样,在死屋里半年估计都没人能发觉。”
“放屁,本美女身体健康,哪有那么容易死。”说罢也不管杜笙歌能在屋子里找到什么,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笙歌兄已把沙发附近三尺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而手里正拿着我的昨晚熬夜画好的画稿。
我是个画插画的,按老孟同志的话说,就是活这么大也找不到个正经的出路,只能把小时候上兴趣班的那点底子拿出来混饭吃。好在当年学画画的时候我底子不错,所以我画了两三年也小有名气。
用毛巾擦着脸,我冲杜笙歌吼道:“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快说,省得老娘改来改去。”
“没有,挺好……”
杜笙歌是圈子里有名的舌毒加眼毒,他说挺好就代表真的挺好,因为杜笙歌一句挺好,我嗨皮地刷着牙,直到坐在沙发上的杜笙歌又道:“不过书的封面已经决定用陆之年的了。毕竟他新获奖嘛,名气……”
杜笙歌往后的话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就好像那一嘴牙膏沫子不仅仅堵住了嘴,还把耳朵堵上了。
然后,眼前冰冷惨白透着一股消毒水味道的洗漱间突然光影交错,变得旖旎起来,似乎时光一瞬就回到了我初遇陆之年的那一刻。
我第一次见陆之年,还是因为杜笙歌,那时候我才高中毕业,而大我三岁的陆之年却已经开始为固定的杂志社画插画了,画集也出了几本,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说真的那时候之所以能见到陆之年,还是因为我是他忠实的粉丝。从高一开始看他的插画,到因为喜欢自己开始画,说是陆之年带我上的这条贼船也不为过,高三那年因为太想见这个梦中的偶像,我无赖地要杜笙歌带我去见陆之年。耐不住我死皮赖脸外加死咬不放,杜笙歌终于在一个漫画圈的年会上把我叫了出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陆之年,年会开始半天,我才在杜笙歌的指引下找到他的身影,那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少年,眉眼精致,头发在光影下都泛着璀璨的金色。我看陆之年看得认真,看不下去的杜笙歌吼我:“再看口水都流出来了,待会儿走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杜笙歌,要不要这么好?”说着便把杜笙歌抱住,爱得就差亲上一口。
感觉到有人在推我,咬着牙刷回头的时候就见杜笙歌一张阎王脸,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一样。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子,我道:“用就用呗,当初画的时候也说了,凭实力竞争。”
“你明白就好。”没说别的,杜笙歌从洗漱间退了出去。
而我依旧刷牙,只是眸子却定在了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尽管刚刚受了打击,但是和帅哥吃饭总不能一脸被后妈虐待长大的样子吧。
2
跟着杜笙歌坐在幸福小馆喝咖啡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窗外的空气已经开始变得凛冽,黑暗即将破云而出,我颇有感怀的看着窗外,而杜笙歌则以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我,眼神带着他内心传达的中心思想:我鄙视你。毕竟现在的孟云谷,和刚刚在家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漂亮的雪纺,打理得颇为精致的长发,一颦一笑极尽温婉。记得第一次见我这样,杜笙歌愣了半天才道:“考什么美院,考表演去吧,就您这道行不出三年,必定标准花瓶女明星,实打实的票房毒药。”
那时候不过十八的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后槽牙都出来了:“我才不,考上美院是我毕生的梦想。”没人知道,十八岁那年的春天,我还没见到陆之年的时候,就已经因为他的画,喜欢上了这个笔调敏感,每一张画都能读到他心的少年。那年夏天我如愿考上美院,也在求了杜笙歌好久之后见了陆之年第一面,记得第一次和陆之年说话,陆之年笑得雅致,就仿若一张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初见那天,并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意外事件,或者各种八卦狗血的镜头,杜笙歌把我介绍给他,他只一笑,伸过手道:“陆之年。”
而我一愣,去握他的手:“孟云谷。”那是我第一次握陆之年的手,他消瘦的指尖因为经常画画带着薄薄的茧,只是他的手掌却厚得让人觉得温暖。那个招呼之后,他被人叫走,而我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其实爱上一个人真的不用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么多凄凄惨惨,一个招呼,一个笑容足矣。
感觉被杜笙歌踹了一脚,我从回忆中回过神,而杜笙歌已经站了起来,随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一个巨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巨人走到杜笙歌的面前时,我也赶忙站了起来,杜笙歌介绍道:“这是一度文化的张勋,这是云谷,《织梦》的作者。”
淡淡一笑,我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就差对着杜笙歌吼上一句:你丫什么审美,帅哥,他哪帅?
这次之所以出门,是因为杜笙歌为我介绍了一个大生意,出画集。出道三年,我的作品并不算多,但好在有些自己的风格,渐渐也被大众接纳,只是给各种杂志的配图极为分散,后来有读者就来抱怨,为什么不出画集?
做图书,漫画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以各种办法来满足读者的要求,就这样,我的画集被排上日程。
但是出画集,对我来说,最深刻的意义不是人生的里程碑,也不是一段时间的总结,而是下个月终于有肉吃了。
那天,在幸福小馆谈的事情,因为杜笙歌的铁齿极为顺利,很有点江山一片大好的意思。最终,号称圈子里最为严苛的一度的编辑张勋败下阵来,答应了杜笙歌所有的要求。谈完正事,他们俩就开始闲聊最近几本大卖的画集,其中陆之年的名字被多次提及。也难怪,毕业之后陆之年在这一行混的风生水起,找他画的人多不胜数,那样的他,与如今的我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张勋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原本我以为今天合作愉快,晚上会和杜笙歌去大吃一顿以示庆贺。却怎么也没想到送张勋离开的时候我会遇见陆之年。如果老天注定要我在这样的时候遇见陆之年也罢,可是为什么弄个我最不待见的女人当赠品。
那天就像想的一样,再见杜笙歌和陆之年打着招呼,两人之间的热情程度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和杜笙歌寒暄完之后,陆之年才把眸子定在我身上道:语调依旧淡淡的道:“听说要出画集了,恭喜,有要帮忙的尽管说。”
“行啊,不过您这大忙人,我怕我找您,您也没时间。”我口气里充满火药味。
听我又要犯轴,烂好人杜笙歌道:“怎么着,晚上哪吃去,不如一起?”
“好啊,之年就一起吧,反正我们两个吃也怪寂寞的,云谷,你不介意吧?”
介意,我太介意了,介意的恨不得把他们两个千刀万剐,但是杜笙歌说得好,这年头在道上混混的就是个喜怒不溢于言表,所以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是一副春暖花开的表情:“介意,怎么会介意,哦,杜笙歌,你也不介意吧。”
被我眼神一扫,杜笙歌淡定的点头道:“不介意,我做东想吃什么?”
那天晚上杜笙歌选了一家川菜馆子,四个人坐在一起等菜的时候,气氛十分压抑,而我也没抬头,一点点的撕着桌子上的塑料桌布,后来还是杜笙歌道:“桌布跟你有仇?”
抬头冲着他阴森一笑,我道:“我试试结不结实。”
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向来颇会做人的周潇湘道:“云谷,咱们班你算是第一个出画集的吧?”
“不一定,我这个也刚谈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呢。”
淡淡一笑,坐在我对面的周潇湘显得极为漂亮,精致的眉眼,柔顺的长发,这样一个姑娘怎么能不叫人喜欢,看周潇湘的时候,我不经意间去撇陆之年,似乎手机里的东西太引人注目,所以他一直没抬头,散落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眉眼,露出消瘦细长的脖颈,就连脖子都是出奇的好看。
似乎感觉到我再看陆之年,周潇湘道:“凭你和笙歌哥的关系,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话说完,还没等我反驳什么,服务员推门而入,上菜了。
那天晚上面对一大桌子菜,我胃口全无,而对面的陆之年和周潇湘并也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不过互相夹夹菜。记得高三那年,为了考上美院我没日没夜努力了整整半年,那时候我唯一的动力就是陆之年,只是后来,在一起时间长了,我才明白,老天虽然给了我和陆之年在茫茫人海中的相遇,却忘了给我们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而那些命运中的相遇最终也全都化成了擦肩而过。而原本想要在这场爱情上想要像个战士一样披荆斩棘,赢得幸福的我,最终败得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不知道太高兴,还是太纠结,半年多没碰酒的我为了打压周潇湘的气势,光荣的喝多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子,再低头看了看我穿着的睡衣,最终在确定了衣服不是我的,房子也不是我的之后,我叫了起来。
只是还没叫两声,门就被外推开,眼前站着的分明是戴着眼镜装斯文败类的杜笙歌。
瞟了我一眼,似乎正在忙的杜笙歌道:“别嚎了,我新搬的家,还有衣服是请对面邻居阿姨给你换的,你丫知不知道你昨晚上多恶心,醉了老实睡觉能死?你竟然吐了一出租车,还吐了我一身,现在这屋里还有味儿呢。”
说着洁癖男杜笙歌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小北风这么一吹,这屋的味道还真有点窜。
“那你不会把我送家去?”秉承死不低头,死不道歉的原则,我仰头冲着杜笙歌吼。
见我耍无赖,杜笙歌并没发怒,反而笑道:“孟云谷,你丫就嘴硬吧,快起来。”
换好衣服出了卧室门,杜笙歌已经卸下工作的行头,在厨房忙来忙去,说实话,如果杜笙歌不这么毒舌,他真的是个好男人,不仅长得帅,还很有才华,最关键的是没有杂乱的男女关系,除了我异性密友都没一只。
似乎就等着我醒过来,所以杜笙歌的早饭做的很快,是薄薄的片汤,我记得小时候我发烧,孟先生总会做一碗给我,后来长大了这东西就很少吃到,记得上一次吃还是大二那年开始独居,我发了高烧,给杜笙歌打电话的时候,我没出息的在电话那边哭,听到我哭,电话那边的杜笙歌才吼道:“哭什么,怎么了?”
“杜笙歌,我真的很想吃一碗片汤。”我知道那天是杜笙歌的画集签售,只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没再说别的挂了电话。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厨房就已经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以为在做梦的我并没睁眼,直到杜笙歌拉我起来,一口一口的给我喂片汤,说实话那时候我真想哭,起码不哭也要仅仅的抱杜笙歌一下,毕竟那天是他画集的签售,因为我他把几百号读者丢下,只为了给我做一碗片儿汤。
说实话杜笙歌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3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杜笙歌有工作要忙,我就没打扰,一个人打车回去。到家的时候,难得没拉窗帘的屋子,被阳光照得发亮,我记得我第一次在学校和陆之年说话就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学校种着成排法桐的小路上,我和陆之年擦肩而过,原本我以为他不会认出我,却没想到,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陆之年就道:“孟云谷?”
我没想到,只是两个月前的偶然一面,陆之年还记得我的名字,深呼了一大口气,我才赶回头看他:“你好。”
听我说你好,面前的陆之年淡淡一笑道:“杜笙歌说你也在这学校,我还以为他骗我,既然遇见了,师兄请吃晚饭?”
“嗯。”那天晚上学校的食堂里,小方桌就我和陆之年两个人坐着,我一甩以前进了食堂两眼都放光的姿态,小鸟依人的跟着陆之年,也正是那天晚上我知道陆之年他家是艺术世家,所以从小学画画,因为熏陶得好,所以画风敏感纤细。
而陆之年也知道,我是因为崇拜一个画手才开始画画的,那时候我真不知道陆之年以为我崇拜的不是他,而是杜笙歌,要知道会告诉他,杜笙歌,这斯文败类有什么让我崇拜的。只是人生中有太多的误会和不解,都是发生在未知状态的,不然我和陆之年也不会这么一次次的错过。
那天晚上送我会宿舍的时候,陆之年什么都没说,看着我上楼,然后自己才离开,那之后,知道我的班级宿舍,我和陆之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频繁到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其实那时候就连我都觉得我已经和陆之年在一起,我们之间唯独只差陆之年一句表白,原本我以为我和陆之年会在顺风顺水的爱情中进行到底,却没想到陆之年和我的第一次七夕约会就以失败告终,我一直都记得那天,舍友都和男友出去,宿舍就我一个人,原本想要调戏杜笙歌,却没想到会接到陆之年的电话,电话接通,电话那边的陆之年说:“孟云谷,有时间吗,出来啊,请你看电影。”
“行啊,在那,我去找你?”其实那时候我觉得陆之年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他要在那时候约我看电影。
那天,找了箱子里的所有的衣服,我才找了一件看上去优雅大方的,我总不想在陆之年面前依旧是那种邋遢的样子,只是还没出宿舍门,电话就响了起来,这次不是陆之年,电话里,那个温柔的女声说,杜笙歌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医院,情况好像很严重,你能过来一趟吗?
我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找到的我的电话,但是听到杜笙歌很严重,我就慌了,拿起包就往医院跑,本来想到了医院再告诉陆之年详情,只是到了医院我才发现,手机落在了宿舍里。
那天晚上,挣钱不要命的杜笙歌,累得半死还在七夕约美女吃饭,结果当然是人神共愤,老天罚他胃出血,而前一刻对他还发毒誓死都要在一起的姑娘,看他面色苍白,嘴角流血,吓得半死,扔下半死不活的杜笙歌就跑了,我去的时候,护士医生都在等人签字,甚至连杜笙歌能不能活我都不敢保证,我就签了手术同意书。
那天等了整整三个小时,杜笙歌才从手术室出来,医生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手术很成功的时候,我真不得丫死了,因为杜笙歌手术过后身体极其虚弱,我陪了他两天,才在杜笙歌的老娘回来那天回宿舍。
只是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自动关机的手机甚至都没留下未接电话的痕迹,而我再去找陆之年的时候,周潇湘已经和陆之年走在了一起。
即便我喜欢陆之年,喜欢的掏心掏肺,但是姑娘的自尊还是让我果断转头,解释都没解释一句就走了。那之后,即便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和陆之年的话却少了。
后来总觉得陆之年背叛了我,因为固执,我们之间的关系索性也断了,偶尔见到也不过就是像朋友那样打打招呼,再没了曾经那种相亲相爱的感觉。
4
陆之年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那天见面的第二个星期了,电话里,陆之年问我在哪,想要见我一面,我拿着手机看着镜子里已经一个星期没洗过的连淡然的道:“干什么?”
可是就是太固执,后来陆之年联系过我几次我都没理他,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美院那么多女生,你干什么选周潇湘。
“云谷,我想我们不能这么误会着,有些事情我想让你明白。”
我含着牙膏沫,努力地消化着陆之年所传达的字眼,我不明白这时候陆之年约我干什么,但是我还是答应了,给杜笙歌打去电话的时候,这厮正在忙,说要我打扮的漂亮点在去见面,这厮就挂了电话,已经一个多月了,杜笙歌一直都很忙,只是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却不跟我说。
去见陆之年的晚上,杜笙歌打电话给我,让我表现得好点,这事儿没准能让我们破镜重圆。
我一乐道:“你也说是破镜,他都有女朋友了,我上哪圆去。”
“孟云谷,你得拿出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劲知道吗?”
在出租车上被杜笙歌一通忽悠,为了以防万一,我果断的再见陆之年之前把手机关了,那天在美院边上,陆之年请我吃了无数吃饭的小饭馆里,我等了陆之年很久,直到晚上九点,都没陆之年的影子,后来还是小饭馆的老板说:“姑娘,要是等男友就别等了,不会来了。”
那时候我特想哭,特想趴在这大妈的肩上痛哭一鼻子,可是想想已经分开这么久,我凭什么给陆之年流眼泪。
那天没在等,我一个人离开了小饭店,却不知道,我才走,被抢的陆之年就赶到了,只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之后,不管陆之年和我说多少道歉的话,给我发多少短信,我都没回过,我固执的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情是连老天都不乐意成全的,又干什么还要在一起。
“陆之年,我累了,真的四年多真累了。”
听我说累了,电话那边的陆之年道:“云谷,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有意的。”
“就算互不相欠吧,两年前我约你,我没到,两年后,你约我,你没到,命,陆之年都是命。”没再说别的,我挂了电话,而笔尖那个原本笑的开怀的姑娘,也因我的心情唇角向下,变得忧郁了起来。
只是我没想到,没了陆之年这层关系,周潇湘还会联系我。
5
接到周潇湘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那天喝醉很久之后,正在用针管笔描图的我,听着电话那边已经半个多月没见的周潇湘说:“孟云谷,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陆之年。”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这个都不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轻轻地哦了一声,我把针管笔移开画稿,生怕她那句话刺激到我,我一个星期的心血毁于一旦,听我风情云淡的哦,电话那边的周潇湘道:“出来见个面吧。”
“有必要吗?”
“孟云谷,你要是还喜欢陆之年,就出来,要是不喜欢,就当我错了,你就当我没给你打过这电话,就这一次机会,我可是很难良心发现当一回好人的。”
没再理我,电话那边的周潇湘挂了电话,我还没反应过来,见面的地址和时间她就发到了我的是手机上。
看着地址和日期,我冲着手机吼道:“见就见,老娘怕你。”
再见周潇湘,她还是那样,漂亮的有种匠气,记得第一次见这姑娘的时候,我义正词严的宿舍的姑娘八卦,说她绝对整容了,后来回头的时候发现我说的时候,人家周姑娘就在我身后,就此两人的梁子就结下来,后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周潇湘特意让家人邮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到学校,然后指着相片上长的玲珑剔透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说,那就是她小时候,最终周姑娘证明,她是一朵花,从小开到大,完全的自然生长。
后来,直到我大二那年搬出宿舍,我和周姑娘说过的话都不到十句,只是这姑娘十分会做人每次见我都打招呼,所以传闻中,一直都是周姑娘待人热心,我和她不说话,实在是我性格孤僻,为人冷傲。
把菜单推到我面前,周潇湘说:“喝什么?”
“凉白开。”我又把单子推了回去,争取让自己显得潇洒一点,实在不知道,其实sb的可以。
一笑,看周潇湘道:“孟云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这么缺呢?”
“你才缺,你有没有的说,没有,我走了。”
还没等我走,周潇湘道:“说实在的,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和陆之年走到一起?”
没说话,我撇头望向窗外,听不到我问,周潇湘又道:“你不问,那我告诉你,你记得大一那年的七夕吗,你接电话走的时候,我在宿舍,那天在上铺睡觉的我就听到陆之年约你,后来你就四处找衣服,原本我想骂你来着,后来你电话又响了,我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就听你说了一句杜笙歌就跑了。你知道大一那年,咱们关系不好,我就想整你一下,也嫉妒你不仅仅有陆之年这么帅的帅哥天天陪着,就连杜笙歌这么骄傲的男人都对你照顾有加。后来我就给陆之年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原本陆之年不想跟我在一起,但是耐不住我追求,后来我们就这么走到了一起,而且这两年一直都在,上周他没见你,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要见面,约他谈分手。他才没去见你。”
听着那些话,我的后草牙几乎要被自己咬碎,只是周潇湘的话并没完,她的贱人史继续:“大二那年的冬天,陆之年约你出来,想跟你表白,那时候他觉得两年了,你们之间那层窗户是总该有一个人捅破,原本那时候我不想为难你们了,可是你一点对我抱歉的意思都没有,接了陆之年的电话你就跑了,那高兴地表情,让我真的不爽,你走之后,我就给陆之年打了电话,说我病了,那天晚上,陆之年来宿舍找我,带我去了医院,原本他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只是我一直拉着他,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我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可是我回宿舍的时候你还没回来,那时候我就挺后悔的,怕你一直在大雪里面等着,后来十点多,你回来了,从一楼走到五楼,脑袋上还带着雪花,可见真是等了整整三个小时,那时候我就觉得对你特别愧疚,本来不想让你知道陆之年是送我去医院才没去见你,可是耐不住宿舍的八婆,当天晚上不知道你是受了刺激还是感冒了,烧到三十九度,给你爸妈打电话都打不通,我们也不能送你去医院陪着你,后来才想起给杜笙歌打电话,那天是杜笙歌把你接走,原本你生病的事情我想告诉陆之年来这,但是怕他误会你和杜笙歌,所以我才没告诉他,而你病好之后退宿,咱们的事情才这么拖拖拉拉到现在。”
攥着手里的水杯,我真后悔没要一杯硫酸泼她一脸。
看着面前的周潇湘,我淡淡地道:“这时候,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孟云谷,你丫就嘴硬吧,你要是真喜欢陆之年你就追回来,当初你勾搭着杜笙歌,又联系着陆之年,你要一心一意对陆之年好,我能干这样的缺德事儿。”
咬着牙我道:“已经缺德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在多缺这么一会儿。”
淡淡一笑,周潇湘的笑容里带着些苦涩:“反正我也要走了,原本也想跟你说,但是没想到杜笙歌会找我,让我跟你把这一切都说明白,说真的孟云谷,这几年你喜欢陆之年,你就看不出你身边有比陆之年更好的男人关心着你?你就看不出杜笙歌的好?”
大口喝干净杯子里的矿泉水我道:“你真想知道杜笙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告诉你,杜笙歌是我哥,我们户口本都在一个本儿上的哥。”
从没想到我和杜笙歌会是这么一层关系,周潇湘一脸错愕,没再理会她,我起身就走。
看着我走远,周潇湘道:“孟云谷,陆之年今天下午的飞机,你现在去他家兴许他还没走。”
6
离开咖啡店我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我真的很怕,怕陆之年就这么坐飞机走了,而我的那些坚强,那些自傲,会在现实面前变得一钱不值。
坐在陆之年上了锁的租屋门口的时候,我哭的一塌糊涂,我总觉得,老天终究还是没给我们这样的缘分,不然为什么要让我们一次次的这么错过,哭的累了,我打电话给杜笙歌,空荡荡的楼道里,我骂着这个从出现在我生命里就没给过我幸福,还把我毁的一塌糊涂的杜笙歌,直到这厮听得不耐烦,才道:“你在哪呢?”
“陆之年家的门口,杜笙歌,陆之年走了,他出国了。”
没理会我的哀号,电话那边的杜笙歌道:“哪呢,没人啊?”
“没人?”
“我就在陆之年家呢,门开了,你在那呢?”
我……微微一愣,我看着哭了半个多钟头的楼道,默默地从三楼下去,看了看单元门,然后找个地缝钻的心都有,哭了半个钟头的,竟然哭错楼道。
杜笙歌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已经打算默默消失。
只是这厮却吼着我的名字让我抬头,抬头的时候,三单元302的厨房窗前,杜笙歌冲我摆着手,而他身边站的不是陆之年又是谁。
那天在陆之年家,我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看着陆之年,而陆之年和杜笙歌极为没有怜香惜玉精神的看着我笑了半个小时,直到我再也忍不住,陆之年才说出真相,其实他根本不会出国,这么跟我说,也只是想让我害怕,想让我觉得抓不回来,而打开自己的心,其实之前,他之所以没有在追我,在找我,也只是觉得杜笙歌喜欢我,冷冷一笑,我瞟了一眼杜笙歌,才把我和杜笙歌的关系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陆之年。他那震惊的表情不亚于周潇湘。
其实之所以没说杜笙歌是我哥,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孟先生和林女士结合还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十四岁,杜笙歌已经二十,在漫画圈已经小有名气,并不像是别的重组家庭的孩子,我们见面就会打得热火朝天,我和杜笙歌的关系很融洽,因为杜笙歌天生对女孩的保护欲,所以在孟先生重组家庭之后,我是在杜笙歌的宠爱下长大的,没开始画漫画之前,我一直都叫杜笙歌哥,直到我也开始画漫画,那时候在那个圈子里杜笙歌名气很大,如果别人知道我是他妹妹,必然要照顾我,所以我们约定,就这么着,向朋友一样相处,私下该如何还如何,所以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跟我铁磁一样的杜笙歌竟然是我哥。所以我才会给他的手术单签字,我才会让他进我家,才会主动抱他,不然,他做梦。
那天,知道了一切的我和陆之年走到一起,而看着一切的杜笙歌则笑道:“这多好。”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那并不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陆之年出国是假的,杜笙歌出国却是真的,知道杜笙歌要走,我惊呆了,我从没想过,他会走,而且飞机就是明早的。
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杜笙歌要把我的一切都料理的这么好,交了全年的水电,为我找画集出版商,和周潇湘谈,让我和陆之年重归于好,那些都是他要走,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才都准备好的。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在心里,没和杜笙歌说一句话,我离开了陆之年的家,说实话我没想过杜笙歌会走,尽管他说自己会回来,只是外面的世界那么美,他能不能回来谁都不知道。
我是一个人回的家,一个人煮的面,然后抱着人饭碗就哭,这些年因为杜笙歌的宠爱,我早已习惯这种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我以为只要杜笙歌没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她,就一定还是我的,只是没想到,长大的我们竟然要越走越远。
晚上,没联系杜笙歌,我给陆之年打电话,问他杜笙歌走了我怎么办,电话那边的陆之年说:你不能这么自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你拉着他,他永远不能飞走。这话曾经老孟也和我说过,那时候杜笙歌就已经准备去留学,只是后来还是放弃了,尽管没人告诉我,我也知道杜笙歌是为我才没走的,那时候我才摔了腿,生活处于不能自理状态,老孟和林女士都不在,所以能照顾我的只有杜笙歌。
听着电话里,陆之年的音调,我看着空荡荡的家哭了起来,我真的很舍不得杜笙歌走,那晚,我整整一夜没睡,隔天早上陆之年接我去送杜笙歌,去机场的一路上,我都没和杜笙歌说话,不是讨厌他,而是面对别离,我真的什么都说不出。
后来还是杜笙歌说:“想哭就哭,这样不怕憋出病来了。”
“哭个屁,我凭什么为你哭,快走吧,上大洋彼岸追你的美国姑娘去吧。”
一乐,杜笙歌冲着人我身边的陆之年说:“这多好,陆之年,孟云谷我算是交给你了,是哥们就看我面子,她说什么,你都忍了。”
那天杜笙歌拉着陆之年说了很多话,墨迹的就像个老太太,直到机场扩音器传来7458航班安检的消息,他才走。
看着杜笙歌一步步的走远,原本想坚强的面对着一切的我,终究还是挣开陆之年拉我的手,抱住了,要离开了杜笙歌,没有挽留,而是在杜笙歌的耳边轻轻的道:“杜笙歌,谢谢你。”
谢谢你,不论何时,买什么都开始买双份,谢谢你不论何时,开始不知不觉为我打电话,周五会准时接我放学回家,谢谢你这么多年,守着我,照顾我长大,杜笙歌,真的谢谢你。
7
有人说每个姑娘的世界,都会出现两个不会忘掉的少年,一个是能给她幸福的王子,另一个就是能把她照顾的像个公主一样的骑士,我不知道杜笙歌是不是我的骑士,但是真的很庆幸,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段落都有他的出现。而这足够了,再好的骑士为姑娘保驾护航赢得幸福之后,都要去追求自己的公主。
杜笙歌,再见。